成昭帝闭了闭眼,似是不想再听,声音再次冷硬而无情,“来人,陈厉污蔑忠臣,祸乱朝纲,其心当诛。”
“陈厉,朕念你在甘州水患时献策有功,今日便饶你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即日起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听到宣判,陈厉瘫软在地,哭喊着被侍卫拖了下去。
皇帝目光看向台下一众神色慌张之人,眼里闪过一丝畅快。
“丞相作为陈厉之师,教徒不利,还试图包庇罪臣,如此行径,不堪为百官之首,自今日起,降为司空,另禁足一月。”
丞相内心虽悔恨不已,然看皇帝面色,也不敢再求饶。
“臣遵旨。”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皆是神色各异,齐齐对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高呼万岁。
“大哥……”
齐彦和齐磊并排走着,兄弟俩不过一个眼神,便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走吧。”
说起来,齐磊虽回京数月,然今日却是第一日到兵部当值。
“李尚书……”
“齐将军……”
兵部尚书李澈和齐磊是老相识,然两人的命运却是大不相同。
李澈乃是武状元出身,年轻时也受命上过几年战场,然更多的时间却是待在京都,一路摸爬滚打,直到如今执掌兵部。而齐磊出身武将之家,齐老将军活着时,很受先皇重用,他舍不得儿子吃武将的苦,便替儿子求了个文职,齐磊就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只是后来齐老将军在战役中牺牲,齐磊悲愤欲绝,遂便向先皇请命,率兵出征,为父报仇,少年有勇有谋,带着满腔仇恨,亲手取下对方将领人头,后来更是多次直捣对方老巢,打得东夷、回纥再不敢来犯,年纪轻轻便早已成为成元子民心目中的守护神。
两人交集本就不深,简单寒暄几句,便各自回到工位处理政务。
齐磊看着眼前的京郊军营布防图,思绪不由回到从前。
齐老将军还在世时,他便常常跟着他爹去军营,大概武将都活得比较粗糙,那会儿他爹一忙起来,就会忘记自己还带来个儿子,齐磊虽年纪小,却是天资聪颖,也肯吃苦,时常挺着小身板跟着齐家军一同操练,还练得有模有样,等他爹得了闲,也时常亲自教导,因而齐磊从小便是个武将奇才。
然自他娘难产去世,体弱的弟弟齐磊被送往十万大山后,他爹忽然就不准他再练武、看兵书,非逼着他走文官的路子。起初齐磊自是不肯,不仅赶走夫子,还执拗的把夫子带来那些经史子集全给撕了,为此差点被他爹打了个半死。后来齐磊慢慢明白他爹的顾虑,不想惹他爹生气,才顺从的学习那儒家正统。
然那时的齐磊却是个阳奉阴违的,认定的事自不会轻易放弃,仗着自个儿聪明,白日里将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后,夜里便偷偷看书、打拳。
他爹态度的松动是从齐彦回来后开始的,齐彦在十万大山一待就是十年,其实私下里他不止一次认为他那体弱的弟弟怕是死在那里面了,然当齐彦站在他面前时,喜悦仍是多过震惊。大概是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兄弟俩关系异常的好。齐彦从小便会帮着他打掩护,让他去书房偷看他爹的兵家心得,而他也会在下学后为他买来各种吃食糕点,逗他开心。
然次数多了,两人的小计谋自是瞒不过他爹的法眼,只是他爹大概觉得他已经在乖乖学文了,便也未再过多拘着他,不仅对他练武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里还故意将自己珍藏的兵书放在书房显眼的地方。
想起这些,齐磊只觉心口绞痛,即便已手刃仇人,然这么多年过去,他仍不能接受父亲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