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松县,悦来客栈,天字二号上房。
这房间比自己下方的房间多上两个隔间,还多了一个书房和单独厨间。
此刻在书房处正坐着一位发须皆白的长者。
见沈砚走入屋子来,他竟起了身,前来相迎。
“是沈帮役吧?”
“久仰久仰。”
却见余县令几步上前,拉着他的手,语气竟几分谦恭。
沈砚刚刚还被一个自称捕头的欺负了。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县老爷可是县里的土皇帝,那简直就是泰山压顶。
“县令大人直接说吧,可是有事需要属下去做?”
沈砚选择直接询问。
余县令听着一笑,但却不怪。
将其从上扶起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嗯……”
“你特地选择在我庇护的客栈居住,又特地花了十二两银子来住旅店。”
“接着揭下了本县悬赏,组织衙役替百姓除却野猪之害。”
“你既如此用心,处处布局,也应当料到本县请你来之意吧?”
“故与其说是吩咐,不如说本县看重了你的才谋。”
沈砚虽没有特地去干县令说的那些事儿。
但从他的言语引导中,却多少有些领悟……
毕竟在以前他也是骁狼营的大队长,平日不少和领导相处,这其中的门道多少能摸清。
“小人斗胆,您找我该是和县尉有关吧?”
不在县衙约见,却单独约在自家的客栈内。
这便透露了一个信息,那便是余县令显然在瞒着县衙做这些事。
从原主的记忆里,沈砚大致也清楚这县老爷和县尉一直不对付……
这是同仇敌忾!
故他才特地的这般追问。
余县令却是感叹了一声,言道:“聪明,一点便通。”
沈砚目光微顿,可细想一番却也觉着合理。
“大概了解了,那县令大人可想好怎么合作?”
余县令不免多看了一眼沈砚。
不畏强权,敢说敢问,更没被官场那虚头巴脑的一套。
是个会办事儿,且能办实事儿的人才!
“哎……我如今五十有四,按照我朝律例,已当不得几年县令了便要主动引退。”
“可我为官期间过于刚正,可得罪了不少人的利益。”
“这若是退了下,怕是和家人不得善终啊。”
沈砚也跟着叹了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明白了,县令大人是打算交托职权给放心之人,以此让家人得以庇护!”
余县令愣了愣,但很快露出欣慰之笑。
“你,当真让本县刮目相看呐。”
“沈帮役,那你可愿?”
沈砚既不墨迹,也懒得再推托弄虚的那套。
“自是愿意!”
“可我既没有考上功名,也没有朝中之人作保引荐……按照律法,小人当不了县令。”
余县令却是叹然。
“我朝早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内部更是蠹虫蔽主遮天,你说的这些,已然不是问题。”
“只要你愿,并承诺事成后保我余家平安,其余的本县来安排。”
“不过有一点……”
“这买官银两,县令之位,大致需二百两白银。”
“本县可帮出一部分,但剩余的一百两只能自行想法子。”
沈砚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也怪不得余县令不找身边熟悉的人来继承位置,而是要另找一人。
只因现下大多数人还活在温饱阶段,闲钱都存不下,又何况有多余的钱?
唯有沈砚这种敢出十几两住旅店的,才是那种不怕花钱的冤大头!
不过这虽说一百两多了些。
可一旦争取到县令位置,便有了府邸。
有府邸、家丁乃至门房,便起码能让巧云和团团有最基础的保障!
于是仅仅思忖不到几息,他便很快拱手作答。
“行,我接下了。”
余县令目光稍怔,但很快又释然几分,轻捋了捋长须。
自己不正是看上此后辈的敢作敢为嘛?
“沈帮役真是个爽快人。”
“打今儿起,本县将视你为同盟者,替你护周全。”
“便在此处恭候你的好消息了!”
余县令脸上堆着笑意拱手。
那皂班捕快紧跟着进屋,冲着沈砚作“请”的动作。
沈砚笑了笑,他可听得出来这最后几句话的含金量!
而等他离开房间,转而去找妻女时,却发现原本住的房间里早已另住了他人。
直到巧云闻声赶来,兴奋的悄然拉着沈砚到了廊尽角落。
“嘘……”
许巧云手指捂着沈砚的嘴,神秘兮兮的模样。
“是掌柜的特地寻了我们,说有一天字房的客人不喜窗外景色,故特与我们换了房间。”
“如今不但屋子更宽敞,每日还可多送一餐……”
“但那掌柜说了,莫要让他人知道,否则生意难做。”
“故,你可千万别声张。”
说完,她紧着拉沈砚去三层的天字二号房。
位于楼层西侧之屋,乃是客栈唯一两间上房的其中一间。
推门入内,与方才县令大人的私屋如出一辙,仅仅是窗口采光稍稍逊色。
“爹爹!”
“有肉肉,快来吃呀……”
团团匆匆跑来,竟吃得满嘴流肥油!
一看那小手握紧的竟是淌着肉汁的包子,还左一个右一个的!
“对了,因肉质紧缺,这肉包子外头一个都得十文,抵得上四五个馒头了。”
“我们团团一晚上就吃下了三个,可都是不花钱的!”
许巧云拉着沈砚的手,不住笑说着。
可此间烛光炭火充足,许巧云近身贴耳下,沈砚的注意力却不在吃的。
他媳妇如今不论脸颊和身姿都比原来丰盈些许。
此刻不仅五官更精致,更若画卷中仙婇般几分光彩照人。
更要紧的是。
印象记忆里她已然好久没这般笑了!
许巧云见沈砚这般痴迷,不禁面色唰的潮红,细语呢哝着:“孩子在呢……”
沈砚也红了些脸,自己在情感方面还是藏不住事儿。
也怪上一世没空谈恋爱,这总也表现太过直白……
不曾想团团却是识趣!
“爹爹,可好吃了,我再去给你拿些吧!”
说着又屁颠屁颠,哼哼唱唱出屋去了。
沈砚笑了笑,还是庆幸着这丫头像母亲懂事儿,而不像原主。
另外也看了看门外,自顾自的嘀咕一声:“你善待我家人,我必也护你余家周全。”
……
没多久,沈砚和吴大丙他们二队,又组织了一次入山狩猎。
不过在经过一番浴血奋战后,这又扛下的七只野猪却再次被林捕头和捕快一队截胡。
还是同样的言辞和理由!
而听闻他们不仅又拖去集市里卖了,还以垄断资源为故有意抬高市场价格。
于是他们一伙儿冷什么事儿都没干,仅仅是去拉了个货而已,转头就白挣了近乎五两银子!
还听闻林戊坤等人到了晚上还拿着这些钱逛媚香楼。
点了好几个姑娘搂着,听着歌儿摸着手,把酒肆意,好不快活!
为此,吴大丙都一夜愁了出白发。
只是沈砚还是在夜间,唤着众人继续上山进行第三次行猎。
“这次少打点吧。”
“否则又是给他人筹钱去勾栏听曲儿,太冤了。”
马文跟着抱怨道。
“可这一上一下,花费也不少,就算少打,这时间精力不也白白浪费?”
“不如再博一次,说不定还就成了。”
“再者此次吴哥已充分做了调查,当是绝无第二人知道!除非我们中有内应!”
王五则跟着反驳。
“切,那你有本事就自己干去!别拖我等下水!”
“也好,但若成了,你少分些就可!”
“你……”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争执,被吴大丙喝住了。
“你们不还是靠沈兄才能行猎?按我说,还是听沈兄怎么安排吧!”
一提到沈砚的作用,马文和王五便也安静了下来。
“对,沈兄,还是你说说吧,我等今日该打多还是打少?”
沈砚却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山坡。
因那座山坡底部开阔,呈规整圆形,掐死亭子稳固基座,又有不少高杆子树木宛若亭柱。
故也被称作亭子坡。
那里能居高处而无食,故野物不喜探前,再者四周开阔,下有逃路,不怕被偷袭。
由此一直以来也被沈砚他们当作歇息的中转站。
“要我说,我们便去那处歇一晚上。”
“一只都别打!”
其余三人都听着发懵。
“那不打的话,我等上山之意义是什么?”
王五脾气躁一些,没忍住的问及。
沈砚虽想说明情况,但这种事儿一时也解释不明白。
故只问了王五一句:“王兄可信我吗?”
近些日子,沈砚的行事作风,他们早已有目共睹。
自是知晓沈砚不是那种喜好耍人作乐的人。
“信!”
“既沈兄发话了,我等听从便是!”
王五这暴脾气听从了,其余两人自是也没什么反对。
很快就挪至土坡,在那处倚着树暂歇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近乎到了凌晨鸡鸣。
平日这时,也到该下山搬货时候了,可此刻他们仍旧猫着不动,或睡或等。
只是没等片刻后,山中竟传来了动静。
“跑哪儿去了?”
“别是把那些值钱玩意儿给我藏那处去了!”
“都给我找!”
却听正是捕头林戊坤的声音。
而沈砚则在灌木丛后听着笑了。
这急切行猎了两次,野猪已然警觉过来,此刻也正到了最躁狂和反击之时!
此刻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