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得不到,就毁掉,这一向是皇权和世家惯用的龌龊手段。
为何江湖无高手,盖因天下豪杰皆入朝廷或世家彀中。
不受招揽,不愿效命的惊才绝艳者,俱命不长久。
不归我用,留着也无用。
小郎虽然战力超凡,智多似妖,然终究只是个稚嫩孩童,且毫无根基,实难抗衡皇朝或世家的雷霆一击。
万箭齐发,铁骑碾踏,强如绝代宗师,也得饮恨当场。
尚守疆深知,以小郎偶尔显现出来的那种无双气势,他绝不会甘做朝廷鹰犬、世家走狗。
若遇强权再三逼迫,小郎必会不惜玉石俱焚,也要行霹雳手段,杀个天翻地覆。
尚守疆承受孟青山大恩,又认了他做弟弟,便不会让他有半点闪失。
此番,为了让他晋级宗师,孟青山暴露了自己超凡的武道见解,若此事传扬出去,孟家庭院怕是再也不得安生。
故而,他才说出这番警诫十足的话语。
姚家女郎不仅是侯府小姐、姚家嫡脉,她还是手握先皇遗诏,权势不可知的朝阳郡主。
与她寥寥几面,虽相处愉快,其待孟青山也极好,但尚守疆不敢拿些许好感,去赌那险恶人心。
姚族与尚家,休戚与共镇守国门八百余年,然岁月能侵蚀万物,人心最难测。
孟青山实在太过妖孽,他身上这诸多逆天本事,若是被皇朝或世家知晓,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纳其于麾下效命。
尚守疆垂眸看着表情悠然的孟青山,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很是头疼。
小郎……你怎么就没有半点危机感呢!
你于朝阳郡主眼前显露这么多非凡本事,在她眼中,你怕是早就成了一个香饽饽,就不怕被她或姚族一口吞下?
姚家女郎早已看出尚守疆的担心,轻轻一笑:“尚将军,孟小郎君可不仅仅是你的弟弟,他也是我的弟弟哦!”
话锋一转,她继续道:“孟家弟弟年纪尚小,身上这诸多本事,确实不宜过早显现人前,不然,必会招来无妄之灾。”
眼神扫过身侧两个护卫,姚家女郎声音清冷:“江护卫,雷护卫,从即日起,你二人便不再为靖北军效命,充入朝阳郡主府府军队列。”
“待本郡主回到侯府,会用飞鸽传信于祖父,将此事告知与他。”
“尔等家眷,我会接入侯府,择日派遣府军护送至神都,为我郡主府做事。”
姚家女郎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拒绝,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之余地。
三十万雷字大军,靖北侯爷这位一品大将军,有着四品以下军官的绝对任免权。
一个六品校尉,一个九品什长,所属大营将主只需出具两份旧伤复发之函文,呈交老侯爷审定,军需部再发放两份伤残抚恤金,二人便可卸甲归家。
此等军务小事,靖北老侯爷动动嘴皮子,下边的人就能将之妥善处理。
两名护卫微微怔住,片刻之后,脸色浮现出一抹苦涩,躬身道:“喏!属下愿为郡主效死!”
没有了军职,也就没有了建功立业,封爵拜将、光宗耀祖的机会。
不在军中服役,便不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担心哪天出征了就再也回不来。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离开靖北大营,投身朝阳郡主府,是福是祸,现在还真不好说。
两个护卫低头对视一眼,喜忧参半。
为了防止孟小郎君的情况外泄,小姐……还真是杀伐果断呀!
他俩能不答应吗?敢不答应吗?不能,也不敢。
两人脸上那丝苦涩,姚家女郎看在眼里。
她本不欲多说,但看在两人这些日子尽心尽职的份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言道:
“朝阳郡主府里的府军,不同于其他王侯公主之府军,待遇且不说,立功机会必定会有。”
“你等若有能耐,且又得我信任,待立得功勋,放你等出去做个地方守备将军,也并非不可能。”
听到这番话,孟青山和尚守疆心里掀起微微波澜。
两个护卫猛然抬头,目光灼热的看向姚家女郎。
两人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忽悲又喜,直把人折磨得心力交瘁,欲仙欲死。
这朝阳郡主的能耐,怕是都被他们小瞧了。
小石头用手肘顶了顶大郎,暗戳戳道:“大郎,郡主是什么官?比你爹的官大吗?”
处在震惊中的大郎,回过神来,怒瞪了小石头一眼,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手势。
这相貌秀丽、好声好气的姚家女郎,可真是了不得,竟然是封号郡主,太让人感到意外了。
姚家郎君乃女儿身之事,孟家庭院上上下下,没有一人不知道的。
只不过,起初,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个大方得体,没有世家子弟倨傲之气,待人平和的侯府小姐。
哪里料到,这平易近人,和颜悦色,吃得山路难行之苦,受得山风凛冽之寒的侯府小姐,竟然还是个品级高到没谱的封号郡主。
关于孟家女郎是封号郡主之事,孟青山和尚家两兄弟都未曾对家人提及。
不是不能说,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多一重身份,便会让家里人多一份敬畏,何苦来哉!
孟青山抬眸看着远处那团篝火,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在这里也歇息了不短时间,该一鼓作气,拉着这些猎物归家用膳了!”
小石头摸摸肚皮,憨憨笑道:“刚才还不觉得饿,小山一说,突然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连吃三碗大米饭。”
话一出口,好几人的肚子忽然就呱呱叫了起来。
大家互相对望,沉默几秒钟,个个捧腹大笑。
一路艰辛,体力消耗巨大,一行人确实已经饿的不行。
“归家,吃那香喷喷的大米饭,喝那人间难得的虎蛇鸡汤!”
尚守疆大手一挥,豪迈踏步,意气风发地走向自己那捆绑着四头大野猪的担架。
众人嬉笑着,亦迈步走向自己那沉重的担架。
大伙儿背起背篓,提着武器,拉拽着猎物,排着队向那处明亮的篝火走去。
姚家女郎一边安抚着背后那睡醒一觉、躁动不安的小熊崽崽,一边紧紧跟随孟青山身侧。
她的眼神拉丝,不断偷瞄着孟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