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正捂着口鼻，眼见一截剑尖从绿瑶背后露出，当即吓得一窒。
她喉咙里发出半声惊呼，下意识扑过去。
她刚碰到绿瑶的身体，却听绿瑶闷哼一声，反手握住剑刃，一脚踹出。
车门外握剑之人松手不及，被她一脚踢了下去。
驾车的车夫闻声回头，那张脸并非她们熟悉的雍王府的车夫。
他见同伙摔下马车，赶紧扬起马鞭，在马腹上连抽数下。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没头没脑地向前冲去。
绿瑶和白桃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扶住门框，这时，前方突然现出一个拐角，车厢猛地朝旁一甩，两人脚下一个踉跄，跌下马车。
白桃一头撞在地上，登时人事不醒。
绿瑶有功夫在身，在跌下去的刹那本能护住要害，屈膝跪倒在地。
刺进她胸口的长剑因为猛烈的撕扯插得更深，绿瑶闷声呛咳了几下，她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然而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逼得她又跪了回去。
她大口喘着气，用力昂起头，却见马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家大门外，门房对着来访之人诚惶诚恐，“启禀殿下，半个时辰前，王妃已经回去了。”
凤泽闻言微微点头，“好。”
说完，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门房举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自言自语，“这天可真够热的，呵呵。”
凤泽回到雍王府，下马将缰绳丢给迎来的侍卫，踏上台阶。
他穿过王府中路的垂花门，就见黄大夫施施然从顾青院落的方向行来。
凤泽脚下一顿，黄大夫也一眼瞧见了他，加快步伐走到近前。
“殿下回来得这么早？”黄大夫朝他身后望了眼，“怎么不顺道把王妃一起接回来？”
顾宅位于城北，凤泽从寒山书院回来，正好从北门入城，而顾宅就在通往雍王府的大道上。
凤泽闻言，面色一凝，“顾青没有回来？”
黄大夫瞧瞧他，“还没。”
他刚看完顾青给他的医书，正想还回去换一本新的，却被顾青院子里的侍女告知，王妃还在顾家给父亲过寿。
凤泽旋即转身，对附近的侍卫发话，“去叫师阳，让他带一队人跟我出去。”
黄大夫快步追上去，“出什么事了？”
“无事。”凤泽头也不回，大步朝外走。
黄大夫转眼就被他丢在身后，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喊，“哎，老夫今晚就在这儿守着，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让人回来打个招呼。”
“知道。”凤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散落在风里。
幽暗的巷落，一个弯曲的人影侧躺在地上，一寸一寸朝外挪动。
巷外灯火摇曳，有隐约的人声、脚步声、车轮声响。
绿瑶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半个身子，又往前蠕动着爬出一截。
她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死死咬住牙关，将满嘴的血咽了回去。
她忍过一阵眩晕，无力地颓倒在地。
“找到了！”
耳边传来一声急唤，有人来到她跟前。
绿瑶睁开眼，看清王府侍卫的面孔，闭了闭眼。
“……王妃……马车被劫……方向……出城……”她勉强抬手，朝身后的指了指，“白桃……”
话音未落，人便晕了过去。
凤泽从侍卫身后走上来，“马上送回王府交给黄老。”
师阳紧跟着他，“殿下，王妃是半个时辰前离开的顾家，如果对方想要出城，现在已经到了城外。”
一旦出城，方圆百里有数条通道，他们如果不清楚马车的去处，很难及时将对方拦下。
凤泽没有应声，迈步走入前方的深巷。
这是一条废弃的巷子，两旁无人居住，地上每隔几步就有几滩湿润的痕迹，那是从绿瑶身上流下的血。
白桃匍匐在巷子尽头，师阳探了探她的鼻息，微松口气，赶紧叫侍卫把人送走。
凤泽往前走了几步，盯着脚下的印迹。
那是车辙的划痕，还有……
凤泽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撮淡红色的粉末。
他放在鼻端轻嗅了嗅，“是寺庙用的线香。”
师阳跟着用手在地上抹了一把，“京城内外有十几座寺庙。”
除了寺庙，有些人在家中供奉，也会用到这类线香，这个线索不但没有给他们指明方向，反而让情势更加复杂。
凤泽站起来，拍掉手上的香末，“是古安寺。”
师阳眉心一跳，“为什么？”
“这东西对于掳人没有任何用处，它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凤泽的眼神异常冰冷，“这是对方故意留给我的线索。”
师阳顿时了然，“他们想引殿下过去？”
古安寺对凤泽而言是个特殊的去处，因为那里供奉着他母亲的灵位。
“殿下不能去。”师阳出声阻止，“他们劫持王妃的目的如果是你，你就不能进这个圈套。”
凤泽冷冷望着远去的车辙印，“我若不去，顾青只有死。”
幕后之人既敢以古安寺为饵，就是为了让他过去。倘若他不出现，顾青的性命对于那些人来说，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
“殿下！”师阳单膝跪地，“请你三思。”
“滴嗒。”
“滴嗒。”
时远时近的水声回荡在耳畔。
顾青慢慢睁开双眼。
入眼一片黑暗。
顾青动了动身子，只觉倦怠得厉害。
她试着抬起手臂，把双手放到自己眼前。
似乎依旧看不见什么。
顾青眨眨眼，撑着地面坐起来。
手底下一片坚硬冰凉。
顾青伸手摸索了一阵，除了地面，什么也没摸到。
她缓缓心神，慢慢站起来，取下一只琉璃耳坠，朝前方扔了出去。
“叮”的一声，耳坠落地。
顾青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以她的力气，大约能扔出二十余步远，也就是说，前方这段距离之内没有阻挡。
她用同样的方式，朝身后相反的方向又试了一次。
这一回，耳坠在半空中就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才落到地上。
听到这两声动静，顾青心里有了数。
她身后可能有一堵墙，而身前也许是通道，也许在更远的位置仍有阻挡。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沁凉，带着些许青草泥土的气息。
她醒来时听到的滴水声仍然不时作响，但她身下的地面却是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