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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声音未落,那几人颈边一凉,脖子上不知何时多出几把森寒利剑,压着他们跪倒在地。

身着雍王府服饰的侍卫们麻利地将人捆作一堆,丢到路旁。

凤泽挑起车帘,“上来。”他对顾青发话。

顾青盯着他,若非白桃和绿瑶都守在车前,她简直要怀疑这到底是谁家的马车。

凤泽见她久久不动,沉沉一笑,“不上?”

顾青目光微垂,她走上前,拎起裙摆登上马车,越过凤泽身边,进到车中坐下。

凤泽望向车外的凤元泰,“本王过来接我的未婚妻,可是看了一出好戏。”

他声色淡淡,“二皇子若对本王不满,大可向陛下说去,何必拿本王的人撒气。”

凤元泰咬牙,“徐府进了贼人,我担心顾小姐安危,这才命人检查马车。皇叔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曲解我的好意。”

“凤元泰,”凤泽懒懒叫着他的名字,“你不会当真以为我在跟你讲道理吧。”

他叫来雍王府侍卫,“去府衙通报一声,就说二皇子报案,徐府进了贼,请府衙前来彻查。”

“等等!”凤元泰眉心抽了抽,“徐府之事自有徐府自行料理,皇叔何必越俎代庖?”

凤泽嗤笑一声,“二皇子如此热心,为了帮徐府的忙连我坐的车都敢搜,还怕什么越俎代庖?”

凤元泰脸上一僵,“皇叔与隋府的案子还未了结,何苦多生事非。”

凤泽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与隋府有什么案子,不如你仔细说来听听。”

凤元泰欲言又止。

他听说那日朝会之后,皇帝去了玉祥宫对母妃大动肝火,事后特地警告众大臣,不许没有证据随便诬攀。

他自幼受母妃教导,对皇帝的脾气知之甚深。

皇帝既多疑又好面子,他虽对凤泽诸多猜忌,但正如其他大臣一样,并不认为隋府家丁暴毙之事是凤泽所为。若有人想以此参倒凤泽,只会沦为朝中笑柄,哪怕他们本意是想讨好皇帝,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只会令皇帝面上无光。

凤元泰暗自庆幸,那些参奏之人与他明面上并无往来,否则还会连累他受父皇训斥。

凤泽见他不说话,闲闲又道:“听说江州近日接连暴雨,不知二皇子的差事办得可还顺利?”

凤元泰闻言,脸色渐变,“皇叔不理政事,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凤泽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同情,“二皇子有多久没有上过街了?最近江州流民之事在京中到处流传,恐怕要不了几日,江州刺史的折子就该递上来了。”

凤元泰扯扯嘴角,“街头巷尾的无稽之谈也值得皇叔如此挂心。就算江州暴雨引起流民逃窜,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他昂然挺胸,“我奉父皇之命协助工部督办贺县玉石开采一事,贺县虽在江州,江州的天灾人祸却不由我说了算,皇叔若想问责,不如直接去问江州刺史?”

凤泽面色无波,“二皇子胸有成竹最好,反正离陛下的生辰还有两个月,想来不管发生任何波折,二皇子的贺礼也能及时送到。”

凤元泰听他提起贺礼一事,目光闪了闪。

却见凤泽放下车帘,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从帘后传来,“本王大婚在即,如果有人想找不自在,大可以试试。”

马车从凤元泰身前驶过,他捏了捏拳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是狠狠一拂袖,转身进了徐府。

徐府大门在视野中渐渐远去,顾青从车窗外抽回视线,道出心声,“殿下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凤泽反唇相讥,“你在古安山上,对隋府的家丁也没有手下留情。”

“但我没有动隋有贤。”顾青道。

“你的意思是,动下人和动主子不一样,是吗?”

马车里光线昏暗,凤泽的眼神幽深一如沉潭,顾青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不能回避,她也不想回避。

“是。”她说。

这是她行商多年得出的经验,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有些人不能不得罪,但得罪到什么样的程度不致两败俱伤,这里面有极大的学问。

“殿下或许会认为我欺软怕硬,但这是事实,我不想欺瞒殿下。”

说句不好听的,世人常说打狗还需看主人,但主人若真是把自己的下属当成狗,那他就不会为了自己的下属拼命。

凤泽半晌没有言语。

顾青难得对自己的坦白产生了一丝犹疑,她只是认为自己的脾性大概瞒不过凤泽,她可以对他扮演一腔情深,但若连本性也要加以掩饰,未免活得太累,可凤泽若因此轻视她,甚至厌恶她,那就弄巧成拙了。

她转头拉开车窗,任风吹打在自己脸上。

她的鬓边插了一朵小小的珠花,银丝掐成的蝶翅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随时可能迎风而去。

凤泽勾了勾唇角。

顾家的马车远没有雍王府的马车来得高大宽敞,他本就身高腿长,如今车里多了一个顾青,他只能屈起一条腿,身子朝后微仰,半靠在车壁上。

“你很圆滑。”他说,“有时候看着胆子挺大,其实又很胆小,有时候看似冲动,其实早有退路。”

他用手指点了点膝盖,“不过,还不到让人生厌的地步。”

顾青抿抿唇。

她暗自松了口气,“多谢殿下夸奖。”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内心的愉悦,“请殿下找个方便的地方停车。”

“为何?”

顾青回头望向他,眸中多了一丝促狭,“再不把人放出来,我怕她憋过气去。”

寂静无人的深巷中,顾家的马车安静伫立。

顾青叫凤泽退到车厢边缘,她挪走中间的矮桌,伏身在地板上四处叩了叩。

她找到地方,用手轻轻一按,就见中间的地板朝两旁慢慢滑开,露出一个硕大的洞口,洞底下放着一个大抽屉似的东西。

大抽屉里面蜷躺着一人,正是林秀嘉。

林秀嘉仍旧昏迷着,顾青伸指探了探她的呼吸,确认她气息平缓,这才动手将人扶起。

她力气不大,费了半天劲才让林秀嘉半坐起身,斜靠在洞口边缘。

凤泽实在看不过眼,他拍拍顾青肩膀,示意她让开,伸手握住林秀嘉两只胳膊,将她往上一提,就把人拖了出来。

顾青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由衷钦佩。

凤泽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微哂,“不想我碰她?”

“怎么会。”顾青摇头,她刚才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使唤了他,八成又会被他记上一笔。凤泽这人点评别人的时候,不爱用什么好词儿,她认为“圆滑”一词就够了,不想再添上些别的。

凤泽低笑了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就是你从徐府带出来的人。”他望着躺在地板上的林秀嘉,眸色难明。

顾青按下机关,合拢洞口,“殿下怎么知道是从徐府带出来的?”

“若不是因为你在徐府干了好事,凤元泰怎么会揪着你不放。”

这“好事”二字令顾青皱起眉头,她可不认为凤泽是在夸奖她。

“殿下不高兴么?”她脱口道,“我是帮殿下救的人。”

凤泽抬眼,“顾青,你是不是想我夸你贤惠大度,很有容人的雅量?”

顾青避开他的视线,“就算殿下不喜,我这也算与人为善。”

若让林秀嘉继续留在徐府,等徐夫人他们过去之后,不知会闹得如何难堪。

顾青亲耳听到徐少夫人与徐子昂争吵,话里话外都直指徐子昂对林秀嘉有私情,虽不知林秀嘉有何想法,但一来她是凤泽的旧识,二来她在庵堂中用银簪防身的样子不像做戏,无论如何,顾青今日都不能让她陷在徐府里。

徐府家大业大,自然不在意什么闲话,但林秀嘉一介孤女,徐少夫人又对她心存恨意,若真要来个屈打成招,那就是毁了姑娘家的一辈子。

顾青道:“殿下才因为她闹出隋有贤那事,我听着徐家少爷似乎也向她求过亲,我与殿下即将成婚,不想因为什么风言风语让人看了笑话。”

“你当真这样想?”凤泽问。

顾青重重点头,“我心仪殿下,殿下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我不许任何人有损殿下威严。”

凤泽看着她信誓旦旦的面孔,忽然笑了下。

“那你先想想,如何处理她吧。”

他的目光掠过顾青,落在昏迷不醒的林秀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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