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猝不及防之下领子被揪住，也是恼羞成怒道，“你是谁啊？”
“我招你惹你了！”
陆尘约怒意暴起，颈间的青筋凸起，“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就是要揍你！”
他俩之间身量相当，体格也差不多。
气氛剑拔弩张。
场馆本就人流密集，此时人们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渐渐便有了聚集的趋势。
更有两个脖子上挂着吊牌，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场馆工作人员，此时正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喂，那边的两个男生，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注意到陆尘约身上还穿着运动服。
“还比不比赛了！”
南昭听到周围闹哄哄的嘈杂声，还夹杂着许多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南昭：“陆尘约。”
陆尘约在听到南昭声音那一刻，就放开了徐慎。
“喂，你看他们身边那个漂亮姑娘。”
“哇太美了。”
“这又是争风吃醋啊？”
“这些小年轻放着正事不做就爱搞这些。”
南昭其实很想这样放任他们下去。
但是陆尘约还要比赛。
于是在那两位工作人员到来那一刻，她深呼吸一口气，在眼底酝酿起水雾，手指径直往徐慎的身上一指。
“两位老师，我实名举报他，刚才造我的黄谣。”
周围人安静了片刻。
不过也就短短几秒。
他们纷纷窃窃私语，议论声变得更大，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涌进人群。
南昭从前很害怕这些目光，这些揣测中带着恶意的目光是能够具象化的，会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把人刺得血肉模糊。
那些伤口鲜血淋漓，南昭总是缩成一团，自己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方式。
但是后来，那些结了痂的伤口越来越厚，她渐渐的就不痛了。
她的目光从围观众人上快速扫过，然后凄凄地看向其中一位工作人员，声音中透着丝可怜。
“请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那位工作人员脸上还带着错愕，闻言便看向另一边的徐慎，徐慎的神色有些闪躲，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南、南昭妹妹……我、我。”
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但是在南昭的眼神下有些无所适从。
他也是同学队友眼中的天之骄子，哪里受得住周围的人像看过街老鼠一样看着他。
他从人群里还看到了几个队友，他们的脸上都是惊讶，其中一个还堂而皇之的幸灾乐祸。
“我当时并不认识你。”他的声音竟然比南昭听起来还要委屈。
南昭：“所以你就可以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随便被别人说被人包养被造谣吗？”
此时周围议论之声也声势渐大，南昭听到她身后有几道稚嫩的女声传来。
“就是，满脑子的污秽之物！”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膀胱长在脑袋上了。”
“对啊，我刚刚都也听到了他的电话，他没想到会被正面刚吧？”
徐慎已经被汹涌的羞耻感淹没，恨不得当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两位年轻的工作人员是从各自学校抽调出来的，一个来自信访科，一个是学生干部处，对这种开黄腔造黄谣的事儿也是司空见惯。
一般这样的事儿处理结果也就是从轻，女生们多半也会选择忍气吞声，至多骂上几句当时解解气。
他们也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大庭广众揭发的，本想着调解一下大而化之，可是现在看周围人密密麻麻的样子，怕是不好控制舆论，而这种赛事的一大忌讳就是不能有负面影响。
他们见徐慎看着是看着也是时下受追捧那一款的男生，心里默叹，至少这场比赛的资格是没了的。
至于以后对前途的影响，他们可不好说。
“好的这位同学，马上开幕式开始了，我们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陆尘约一张脸神色冷峻，从南昭身后直接拉过她的手穿过她的十指扣住，就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将她带离了人群中心。
*
南昭被陆尘约带着往前，抬眼想跟他说话，却又见他面色沉的要滴水。
他的表情中仍残留着一丝凌厉，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眸像是覆盖了冰霜。
南昭觉得此刻的他有些陌生。
倒真有些不敢接近。
可是陆尘约还牢牢牵着她的手，他的步子大，带着南昭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你等等。”
南昭忽然顿住，不肯再走。
陆尘约察觉到南昭又要开始挣脱他，于是右手像是刚浇筑了铁水似的要跟她凝固在一起。
他之前已经叫她挣开过好几次了。
这次是绝不可能再松手。
不过他还是站住了脚步，垂下眼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昭。
南昭又想把手指抽出来，却惹来了反方向更大力气的牵扯。
两人僵持着。
“你放开我。”
“不放。”
此时还在场馆的通道上，因为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所有人的步伐好像都被按了加速键。
南昭后知后觉地感到难为情，“你这样这样拉着我，我怎么系鞋带？”
陆尘约这才注意到她的鞋带开了。
于是下一秒，南昭已经被握出汗的掌心就被放开。
只是眨眼间，高大的男生已经在眨眼间蹲在了她的身前，她的眼神坠到他后颈处发根下有个小小的窝。
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书，说人类分泌味道的腺体就在那个位置。
“好了，走吧。”
陆尘约动作利索地将鞋带系好，站起身来后又在南昭面前把手掌张开。
南昭回过神，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他倾了倾头，“把手给我。”
只是还没等南昭反应，他便有些等不及地又主动牵住了她，直到再次扣住才满意地点头。
这一次，南昭没有再挣扎。
她乖乖任他牵着，任他握着自己手一起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她抬眼便看到他的眉眼弯弯，刚才那种冷漠疏离的感觉好像就是幻觉。
他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
*
陆尘约把南昭一路带进候场室，对入口检查证件的工作人员飞了个眼神。
那人就心领神会，只是做做样子拿起设备在南昭身上扫了扫，就把她放了进去。
他们一路直行，从后台直接穿过通道，进入看台，最后来到观众区还空着的几个位置前。
是陆尘约一早就为南昭赵元元预留的座位。
可以直接放眼整个赛区。
陆尘约握住南昭的双肩，把她放到座位上。
他朝着她微微俯身，直到他们的眼神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南昭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晴朗冬日里的冷空气。
“南昭。”
他的声音比从前多了些重量。
“你之前说勇敢的选手才能取得比赛的资格，还记得吗？”
她不说话，又点了点头。
陆尘约嘴角勾起。
“那我现在能拥有一场入场券么？”
南昭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的脸上。
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扫了两片阴影。
她又点头。
陆尘约真正的笑起来。
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倒是贴合他的实际年龄，真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他双手支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南昭下意识紧闭双眼。
却在下一刻，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人一碰。
陆尘约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了抵南昭的额头。
灼热的呼吸忽又拉远，南昭的睫毛颤了颤，倏忽之间便睁开眼，见到陆尘约目光温柔地盯着她。
“以后都用这种方式给我加油好不好？”
“乖乖在这儿等我。”
“等我把游戏奖杯捧到你的面前。”
*
比赛开始之前，还有一场开幕式。
南昭给赵元元打电话，隔了会儿赵元元才满头大汗地找到位置。
“这里可太难找了。”
南昭也深有同感，她正跟赵元元吐槽场馆的设计逆天没有人性的时候，开幕式也正式开始了。
场下为开幕式搭建了舞台，各种节目轮番上演，节目的最后，主持人邀请主办方代表致辞。
南昭和赵元元都有点无精打采。
“阿昭！”赵元元忽然抓住南昭的手，“你看台上！”
南昭顺势往台上放眼望去，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衬得他精致的面庞更显矜贵。
他嫣红的唇色在大面积黑色的晕染下显得有些艳丽。
“难怪别人说黑发红唇大杀四方呢！”赵元元眼睛都看直了，最近深深地感叹。
“阿昭，要不咱们一会儿去要要口红色号？”
“咳，虽然但是，他那个唇色是天生的。”
赵元元顿时转头过来，南昭被她眼中的光芒闪到。
“他是我干妈的儿子。”
“我叫他……“
南昭顿了顿，有点被自己逗笑。
“……鸭哥哥。”
赵元元双眼更亮了。
“不是那个鸭。”
赵元元眼眸中灯刷的熄灭。
“有点可惜是吧？我当初去他家见到他时也这么觉得过。”
赵元元深深地扼腕。
“怎么就不是呢？”
“是的话我把砸锅卖铁也要点他的啊！”
南昭笑得收不住，目光往台上投去。
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矜贵，周身的气质斐然，最后以一句“希望各位再创佳绩”结尾时，全场的掌声如春雷滚动。
让赵元元出来后仍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比赛场地分布在场馆不同的位置，而且比赛时间也各不相同的原因，所以南昭和赵元元不得不暂时分开。
“咱们晚上回去约。”
南昭与她分开，独自往羽毛球比赛场地走去，走了会儿后背就被人拍了拍。
“您好，同学，请问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她回头看见是两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他们自我介绍说他们是主办方请来的摄影师，这次请了很多媒体做宣传报道，他们想让报道更吸睛一些。
“就拍两张，麻烦你了。”
南昭有些犹豫。
她其实是不怎么拍照的，因为一到镜头面前，她就全身僵硬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个子高一点的摄影师看出她的迟疑，“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这里，我们的浏览量一定能创造历史！”
另外一位也是同样兴奋。
南昭对着镜头假笑。
结束之后路上又有几家媒体以同样的理由来找她。
但是她都谢绝了。
*
陆尘约生怕南昭找不到位置，直到在观众席上找到那抹单薄的身影时，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想。
南昭还是太瘦了。
得把她喂胖点才行。
今天是运动会首日，也是陆尘约所在的混合团体循环赛预赛首战，陆尘约在比赛的时候全神贯注，进入状态后攻势迅猛如猎豹，但是对手也十分会找他的死角，场内的气氛一度十分焦灼。
诺大的场馆沸腾起来的时候要把屋顶都掀翻，可安静起来时连羽毛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南昭也看得心提起来。
当陆尘约接到对方一个贴着网面飞过来的球时，她也忍不住站起来其他队友跟着尖叫“尘哥加油——”
惹来陆尘约一个笑盈盈的眼神。
南昭怕打扰到他的比赛，于是赶紧坐下，不敢再出声。
陆尘约整场比赛下来酣畅淋漓，他挥着大汗从场上下来，与队友们一一击掌，从通道出来又被一群人簇拥着。
可是再抬眼望向看台时。
南昭却不在那个位置了。
陆尘约以为南昭是去了其他地方，可是到处找都没有找到，直到来到了出口处，见到了刚刚检查证件的熟人。
“哥，你看见我女朋友了吗？”
“看见了，你比赛结束后没多久，她就从这儿出去的。”
“怎么你们不一起的？”
于是众人见陆尘约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脸上转眼间就是乌云密布。
陆尘约狠狠灌了口水，把矿泉水瓶砰的一声往垃圾桶一扔。
他来到更衣室拿到手机。
上面是南昭十分钟之前发的信息。
“恭喜恭喜，继续加油。”
陆尘约嘴角一扯，觉得这句官方的祝贺连标点符号都叫他看不顺眼。
*
南昭本来是想等陆尘约出来的。
可是他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她压根挤不进去。
她还有事，想着微信上说也是一样的。
她叫了辆车，来到了孟华区徐周路232号。
当她下车的时候，面前房子的号码牌正好掉到了地上，把地上厚重的尘灰都扬了起来。
她把生出了铁锈的号码牌从地上捡起。
面前破旧的厂房墙面斑驳，错落的屋顶上肉眼可见的破败，铁门上的红棕色锈迹快要把门本来的颜色完全覆盖。
她试着推了推铁门，铁门上的一颗竖丁都有些松动，不过还好没锁，她一推就轻轻推开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厂房内部面积比她想象地要大的多，但是荒芜的样子像是被废弃了。
几幢高矮不一的楼房外，是一片一片的种植园地，南昭走了进去，绿地上种植者一排一排的藤树，可能是藤树数量不少，即使树枝叶子稀疏，看起来也有一定的规模。
这种绿叶她认得，是葡萄。
她看到每一株树藤都挂着葡萄，只是葡萄不多，她扯下一片绿叶，那叶子黄黄的，也跟这厂房一样，失去了生命力。
她又往前走，忽然听到几声鸭叫声。
还有人养鸭子？
她分开树丛，往外看去，一只鸭子昂首挺胸，犹如将军巡视领地一般漫步过来。
它的身后还跟着几只小鸭一摇一摆。
“嘬嘬嘬。”
南昭逗任何生物都只会嘬嘬嘬。
大鸭羽翼丰满，每一步都彰显着霸气，听到南昭的声音也只是睥睨地看了她一眼。
南昭觉得它有点威风。
她又摘了两颗葡萄，“鸭鸭快来，姐姐喂葡萄吃。”
大鸭踱着步子过来，和小鸭们分吃了葡萄，又望着她。
“没有了哦，再摘的话要被主人抓到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温顺的鸭子眼睛立马变得竖直。
“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声响彻厂房的上空。
南昭被追得边跑边大声叫。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性错误。
那不是鸭子，那是大鹅！
她快速地往厂房跑，后面的大鹅也开始了生死时速，甚至张开了翅膀准备起飞。
南昭跑着就见到不远处台阶下有个瘦高的男人，“救命救命啊——”
那个男人听到声音，诧异得回过头来。
南昭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对着男人就冲了过去，然后猛的跳下台阶就往男人一扑。
没想到被激起斗志的大鹅也变成了狂战士，连扑棱带飞的飞奔着一跃。
一口咬住了她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