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走吧!”崔羡看到邱予初盯着身后的大理寺,面色晦暗不明,提醒道。
邱予初回头跟崔羡并排而立,快速回了崔府。
醉书斋,烛火摇曳,温暖如春。
“你去大牢看到了什么?”邱予初取下沉重的头盔,甩甩脖子,放松一下。
“牢里战况激烈异常,前朝一行人和大理寺守卫实力不相上下,连魏大人都中了一剑,看来此次案件不会善了。”崔羡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略略抿唇,面色凝重。
邱予初倒了两杯茶,拿起一杯豪饮,心下了然,唇角轻扬,魏星乔还挺豁得出去。
“你那边呢?”崔羡好奇不已,端起另一杯茶轻啄。
“去了,出来了!”邱予初挑眉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一无所获吗?”崔羡满腹疑团,刚刚他们是从侧门而出,若是没有魏星乔的指引,邱予初怎会知晓?看来他们已然相谈甚欢。
“怎么可能一无所获?应该是满载而归!”邱予初大卖关子。
“可以跟我说说吗?”崔羡大打直球,目光恳切。
“自然……不可以!”邱予初唇角微漾,狡黠一笑。
“哦!”崔羡满怀期待的脸色倏尔盛满失落,但也没气恼,他想邱予初不愿说,应该有不想说的道理,便不再追问。
邱予初挑眉一笑,真是自觉,信信开口,“魏星乔也不相信常先生会是前朝余孽,所以多次审查那伙人,结果发现那伙人做假证。”
“常先生喜欢游离四方,广交朋友,交换墨宝这种事确实很寻常。这伙有心人模仿先生的笔迹四处招摇,这些墨宝就是所谓的假证。”
崔羡眉眼紧蹙:“那他是怎么审出来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那肯定是大理寺的秘密咯!你我怎能得知?”邱予初也佩服魏星乔的手段。
“等一下,我有疑惑!”崔羡摆摆手,追问,“魏星乔是如何证明这些人拿着的墨宝是假的?”
邱予初莞尔一笑,心中暗叹:崔羡还是很谨慎,需得仔细应付,继续说道,“你能想象这群大字不识的人拿着所谓的先生墨宝,连诗句之意都不知道有多好笑吗?”
“而且魏星乔派人在京城、余杭等地走访,手持常先生墨宝的人足足有三千余人。其中不乏大臣、商贾、打油翁,卖灯的,甚至乞讨者!”
崔羡猛地拍头,有些兴奋,“谁人不知常先生高傲挑剔,这么多年来能得他青眼之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墨宝流落民间呢!谣言不攻自破!”当真痛快!
邱予初看着他深信不疑的模样,心下松了一口气,刚刚自己的说辞确实是魏星乔告诉她的,她稍加润色了一番告知了崔羡。
不过魏星乔让邱予初烧的那把折扇,上面确实写着自己初次见常遇青时,他读的那首诗,而且扇面末尾还盖着鲜红不再的印信!
若不是烧了,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天色已晚,我先去歇息了,明日还得上朝!”肯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邱予初在内心感慨。
“晚安,好眠!”崔羡先行一步拿了锦被,铺在矮榻上,嘴里不忘叮嘱邱予初。
邱予初摆摆手,径直走向床边。折腾大半夜,简直累死了,好在有收获!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在想:若是今日她没去大理寺,魏星乔会把常遇青推出去吗?
想着想着,眼皮沉重,神思恍惚……
“今,前朝余孽贼心不死,陷害常卿,招摇撞骗,招致祸患。民心不忿,社稷不稳。为巩固河山,保卫家国安定。余孽一党尽数斩立决,即刻执行,以儆效尤……”陈立朗声宣读完这道旨意,还念了冗长的罪人名册,足足有三千八百多人!
邱予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余孽一党尽数斩立决,妇孺老幼无一例外。当真血腥了些!
而且她还发现罪人名册中竟然包括一些在朝堂上,党羽争斗失败者、巨额贪墨者。有大皇子邱伯简一党,也有二皇子邱铭泽一党。总之,平等地铲除所有异己,要说此次最大受益者当是皇帝无疑!
至此,前朝余孽案以三千八百余人的陨灭而告终。
邱予初神色恹恹,心中似堵了石头般难受,喉间有口气哽住,上不得下不了,痛楚十分。
崔羡自下朝以后就跟着邱予初,看她一路神思恍惚,表情哀惋,心中担忧无比。
“予初?”尝试喊了一声,邱予初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行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臂,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邱予初抬起眼眸,空洞呆滞,茫然无措。
“走吧!跟我去个地方!”崔羡拉着她直奔皇城门而去。
西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再来!”
“站起来!继续!”
人声鼎沸,嘈杂不堪,崔羡拉着邱予初挤进一堆人里。
这一堆人竟是斗鸡者!他们中间有两只鸡,其中一只,赤羽灼灼,若霞云蔽日;另外一只乌翎飒飒,犹玄铁生辉。两鸡对峙,竟有一片肃杀之气。
老板敲响铜锣,二鸡振翅而起,怒目而视,相向扑击。
红鸡先发制人,疾首如电,直取黑鸡咽喉;黑鸡轻盈侧身,避其锋芒,在空中旋转一周,反喙相啄,争斗一会儿,两鸡身上的羽毛掉落如雪。
总之红鸡攻势猛烈,黑鸡暂避锋芒。
忽而,红鸡振翼高啼,奋起余勇,倾力一搏;黑鸡稍露疲态,渐落下风。
红鸡乘胜追击,黑鸡竭力抵挡,终因力竭而仆。
有人欢喜有人愁,崔羡拉着邱予初出来,不再沾染秽气。
“你是想告诉我困兽之斗都是至死方休,何况朋党之争,胜王败寇,亘古不变!”邱予初喃喃开口,神色不似刚才木讷。
崔羡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回应。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一时之间稍感凄然罢了。”邱予初眸色转亮,恢复了些理智。
“既如此,那我们去万鹤楼吃酥骨鱼,回去时多打包几份,让文徽尝尝鲜。”说完,崔羡拉着邱予初昂首阔步。
地上散落的鸡毛,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西市里,砍价声、欢呼声、哀叹声还是不绝于耳,一切如旧。
这里没有因为那三千八百人的陨灭而改变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