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生辰之后,派人送了许多赏赐,衣裳首饰、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揽月阁的宫人也比之前勤勉许多,事事以她为重!
邱予初心下了然,自嘲一笑。
秋风萧瑟,叶落簌簌。
邱予初欲提笔写字,院中传来一阵喧闹,打开门一瞧。
“哪儿来的狗奴才还敢怠慢本公主!”邱钟惠尖利的嗓音,充满怒火。
“怎么?有人得了两天圣上青眼,你们就如苍蝇逐臭似的往前扑?”邱钟惠看到邱予初开门出来指桑骂槐。
院子的宫婢被呵斥地跪下,辩解道:“六公主恕罪,奴婢们并非有心怠慢。实在是陛下赏赐太多,需要很多人手才够用。您那边现在这个时辰也没什么差事,所以奴婢们就被嬷嬷喊道这边来帮忙了。”
邱予初听明白了,原是邱钟惠那边差事已经做完,奴婢们得闲被嬷嬷喊道她这边来帮忙。只是不知道邱钟惠这会怎么突然问责。
宫婢还没说完,邱钟惠怒火中烧,抬脚一踹:“狗仗人势的奴才!凭你也配!”
邱予初心下无语,这宫婢的解释不如不说,这不正踩在邱钟惠的痛脚上吗?果然被踹了。
“够了!要发疯就出去,此等小事别失了皇家风范啊!六姐!”
“哟?十妹呀?果真是得了陛下两日垂怜,说起话来都不同往日乞怜摇尾般模样了。”邱钟惠挖苦道。
“哦?是吗?我记得我得父皇恩宠前,好像你回回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吧!八姐忘了吗?”邱予初故作惊讶。
“而且正如宫婢所说,你那边现下已经没了差事,她们才被嬷嬷抽调过来帮忙的,你又何苦为难她们呢?”
“再说御赐之物确实太多了,还望八姐见谅,等结束了我让她们赶紧回去待命。”邱予初浅浅一笑。
“少跟我炫耀,你最好一直得宠,否则就会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邱钟惠刻薄说道。
“六姐说什么炫耀,我不懂,我所说皆是事实而已。再者凤凰之称只能用于皇后娘娘,你此言是对皇后大不敬,我要是你就闭上嘴,夹紧尾巴做人!”邱予初不逞多让。
“好……你给我等着!”邱钟惠拂袖而去。
邱予初走下台阶,嘱咐宫婢:“起来吧!你们原是六姐身边的宫婢,为我做事还连累你们被骂,待会儿到思洛处领些银子,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吧!”
“谢十公主!”宫婢感激涕零。
“好了,去吧!”邱予初挥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算是有点明白了。
华灯初上,,思洛早早摆好晚膳:“十公主,用膳了!”
桌上摆满饭菜,鱼香鸭掌、烩野鸡、苏造肘方、五香羊肉、火熏猪肉、燕窝鸡丝汤、炸茄盒、酒酿圆子、居然还有水晶雪梨!
“这都是咱们的膳食?”邱予初问道。
“对呀!今天御膳房送来的,足足装了两三个食盒呢!总管太监亲自送来的,还说十公主想吃什么随时跟他们说,什么都能送来……”思洛绘声绘色地说着。
“咱们两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是呀!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总管太监说您现在的身份就是这些标配,可不能怠慢了。”
邱予初摇摇头,心下感慨万千。
“既然他如此说就收着吧!剩下的饭菜……怎么办呢?倒了怪可惜的!有没有猫猫狗狗什么的?”邱予初狐疑道。
“十公主,这些好吃食哪里轮得到猫猫狗狗,其他奴才们若是得到恩赏喜不自胜呢!他们的饭食有时候都是馊的。”思洛着辩驳。
“既如此,那就把剩下的赏给愿意要的宫人们吧!”邱予初略感心酸。
思洛满口答应:“好的,十公主,等咱们吃完我就去办,肯定会被哄抢的。”
是夜,邱予初看着满屋的御赐之物,恍若梦境,今日境遇与过往大不相同了!
次日,太学门口。
邱予初脚步匆匆,正欲跨进大门就被叫住:“十妹!”
“五哥?怎么了?”
邱景湛盯瞅着邱予初半晌,不讲话。
“怎么了?我衣冠不整吗?”邱予初狐疑道。
“自然不是,十妹面若冠玉、气若幽兰!”
“那你如此怪异地盯着我?五哥,男女大防兄妹间亦要遵守啊!”邱予初打趣道。
邱景湛一记爆栗扣在邱予初头上:“想什么呢!还打趣我来了!”
“谁让你这么诡异地盯着我啊?是个人都会奇怪好吧!”邱予初抬臂虚挡。
“我是发现你与往日大不相同了!”邱景湛认真道。
“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气质、样貌、衣着都不同了。”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邱予初困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邱景湛甩下一句,拔腿进了大门。
“无聊!”邱予初嗤笑。
“《管晏列传》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牙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牙,鲍叔牙终善遇之,不以为言。
已而鲍叔牙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
鲍叔牙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常遇青喃喃而语,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
“《管晏列传, 史记卷六十二》,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邱予初小声重复,笔下赶快写着。
“只有吃饱肚子才能读书知礼。可见温饱是民生之首……”常遇青继续说道。
邱予初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十公主,先生让您去内殿。”这一次是一个怯生的少年。
“你是谁?怎么见着眼生,乐川哥呢?”邱予初质疑。
“回十公主,乐川哥家中有事,前日告假回老家去了。恐怕要耽搁些时日,先生让奴才来通知您。”那内侍微微垂首。
“先生今日头痛不已,还让我去吗?”邱予初盯着内侍诘问道。
那内侍有些疑惑:“奴才刚刚见了先生,只是听到先生声音厚重,有些流涕,可能是受了风寒,并未听说先生头痛不已啊!”
邱予初勾唇一笑:“哦,那看来这会已经缓解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去。”
收拾好物品,快速来到内殿:“拜见先生!”
邱予初看见常遇青鼻头红肿,想必是受流涕之苦。
“来啦!”常遇青抬眼,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不仅要将当天所学全部背诵下来,还要自学下一篇文章并讲解文意,若我在太学,日日都要来汇报。”
邱予初当即回道:“是,谨遵先生教诲。”
邱予初回答得太爽快,常遇青一顿:“你不问问为什么?”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邱予初满眼沉静。
“你能明白,我深感欣慰。”常遇青难得一笑。
“去吧!”
“先生今日都会在太学对吗?”邱予初试探问道。
“怎么?”常遇青奇怪。
“没事,我在想若是遇到不懂之处想来向先生请教。”
“可以,我一直都在内殿。”
“还有一事,乐川哥怎么没来?”
“他告假几天说是老家浔阳有事,前日就回去了!”
“哦,谢先生,我先去温书。”邱予初退出来直奔太医院。
酉时一刻,邱予初再次踏进太学,手上多了一件厚底披风和一个食盒。
来到内殿,常遇青果然还在。
“先生”邱予初轻唤一声。随即走到常遇青身后给他披上厚底披风。
常遇青还没反应过来,忽感背上一热。
接着打开食盒把黑乎乎的汤药拿出来,推到常遇青桌边:“先生趁热喝了吧!这是太医院苏柏铭太医开的伤寒方子。”
常遇青抬眼,眸中有些异色。
“放心,我亲自盯着熬的,绝对没有毒。”邱予初摊手说道。
常遇青一记白眼,顺手捞过药碗一饮而尽。
嘴角抽搐:“苦!”
邱予初连连干笑:“良药苦口嘛! ”
邱予初拿着空碗放回食盒,回身退到外面。
走了几步忽闻身后传来呓语:“多谢!”
邱予初转身立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侍奉师傅喝药是应该的。”
常遇青唇边堆满笑意。
是夜,回到揽月阁,邱予初找来思洛:“思洛姐,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十公主吩咐就是。”
“你拿着这包银子和信去承阳殿找小喜子……”邱予初在思洛耳边低语几句。
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邱予初望着窗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