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阿兮考上了鹧海大学新闻系。这事儿,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终于冲过了终点线。她一直想当记者,那种能穿梭在大街小巷,把世间的酸甜苦辣都写成故事的职业,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觉得,记者就像个时代的见证者,能用笔触把那些被忽略的角落都照亮。
外婆听到消息的时候,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可这笑容背后,藏着的却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无奈。外婆的身体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零件开始陆续罢工,阿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她开始频繁地往家里跑,每次回去,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想多陪外婆一会儿,哪怕只是坐在床边,听外婆唠唠那些陈年旧事。
阿兮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我给她的零花钱,她从来舍不得乱花,总是攒着,攒着攒着,就攒出了一堆给外婆买补品的钱。她省吃俭用,连自己都舍不得买件像样的衣服,却对外婆的健康格外上心。每次看到她把保健品递给外婆,我心里就一阵酸楚,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后来,世青给她在惠东科技安排了个翻译的兼职。对阿兮来说,就像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突然为她打开。她知道,这是个机会,不仅能让她在经济上更独立,还能让她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阿兮明白,生活就像是一场戏,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她,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那起悬而未决的案件终于画上了句号,尽管凶手马正明仍旧在逃,但至少给心中带来了一丝释然。在曾掌柜的悉心协助下,童蕾毕业后继承了宋金斌的遗愿,将一家新的古玩店带入了繁华的街市。店铺的招牌,正如她青春年少时所梦想的,名为“一念璁珑”,在开业的那一天,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了这一时刻。宾客如云,甚至不乏远道而来的客人,热闹非凡。
童蕾在忙碌中度过了一整天,直到夜深人静才得以归家。翌日午时,她才从疲惫中苏醒。童老师年岁已高,亲自下厨为我们准备了一顿饺子。岁月不饶人,他已不再能驾驭那辆“侉子”了,一上午的劳作让他的腰背疼痛难忍。我劝他今后不必如此操劳,毕竟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然而,童老师的心中始终牵挂着童蕾,他期盼着能看到我们早点结婚,那样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那天,是我的生日,阿兮携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我轻抚她的脸颊,拭去那些晶莹的泪珠,温柔地告诉她,她长大了,已不再是需要人守护的小孩,她有了世青,一个值得信赖的伴侣,我的心也因此而安宁。缘分,这个难以捉摸的编织者,曾让我对阿兮与世青的缘分心生疑虑,但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多余的担忧。世青很懂得掌握分寸,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的真诚和爱护赢得了阿兮的心,而宁磊这个哥哥,如同一位守护天使,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丝释然,一丝轻松。
我翻开日历,日子一页页翻过,郑强的归期渐近。虽然这个家或许不够完美,但它正逐渐被久违的幸福所填满。我守望着他们,心中充满了祝福。
在这三年的光阴里,奎木狼的商业版图如同春日里的藤蔓,迅速蔓延扩展。从精致的工艺品到实用的家电,再到精密的军用电子配件,他的事业涉猎广泛,成就斐然,已然成为当地青年企业家中的佼佼者,声名远扬。
与此同时,虞家的资金注入为惠东科技注入了新的活力,如同一艘巨轮,勇往直前,业绩蒸蒸日上。他们的成就甚至超越了秦伟国最初的预期,机械义肢的量产带来了革命性的突破,短短两年时间,年销售额便逼近百亿大关,这样的辉煌成就不仅为惠东科技赢得了荣誉,也为鹧海市增添了光彩,一度成为了这所海滨城市的骄傲。
我看到往日的同伴们,都事业有成,我很开心。我并不迷信,但是童蕾会,我常陪她去雅山的普觉寺烧香拜佛。那一日,我与童蕾置身于缭绕的香火之中,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我忍不住轻声问道:“童娘子,咱们如今的生活已然顺遂如意,你还老是往这儿跑,到底是在求个啥呢?”
童蕾缓缓起身,手中紧紧握着那串念珠,神情庄重而又虔诚地说道:“求福,也求子。”
“啊!” 她的回答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轻呼出声。
“佛门清净之地,你小声一点……”
她转过身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又有几分嗔怪:“你不懂,我一心求佛祖庇佑,希望爷爷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再者说了,难道你就不盼着咱们能早日有个孩子,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我一时语塞,嗫嚅着说道:“呃…… 这个…… 你也知道,咱们现在工作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儿,暂时还是先别考虑了吧。”
童蕾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穿我心底的想法,质问道:“你到底是压根儿不想要孩子,还是说,不想和我有个孩子!”
“童娘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 我一脸无奈,满心委屈,实在没料到她会这么想。
“哼,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童蕾丢下这句话,便转过身去,再次沉浸在念经祷告之中,只留给我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望着童蕾那纤细倔强的背影,赶忙上前解释:“你别生气呀,我和她真的仅仅是工作上的往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瓜葛。就算退一万步讲,即便关系再亲近些,我也一直都是拿她当作姐姐看待,绝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
然而,童蕾仿若未闻,依旧沉默不语,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很明显,她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这一年多来,她的情绪就像六月的天气,时而阳光明媚,时而乌云密布,变幻莫测,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很多时候,我满心困惑,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心思像是一本经书,每一页都写满了难以解读的密码。
此刻,看着她那张气鼓鼓的脸,我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无奈。我望着她,心里盼着她能早点消气,重新露出那灿烂的笑容。其实,童蕾说的那个人,就是唐娇。因为业务需要,唐娇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一直为我们的工厂提供法务服务。我们工厂的业务遍及俄罗斯和欧美,展会一开,订单就如雪片般飞来,那些像鸡肠子一样的外文合约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厚厚一叠,处理起来自然需要时间,所以免不了和唐娇多待一会儿。
这一来二去,童蕾本来就因为叶颖的事情心存芥蒂,如今又冒出了个唐娇,她开始胡思乱想,怀疑我对她不忠诚。我怎么解释都没用,她就像一头倔强的小兽,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更离谱的是,她竟然用猜袁大头的方式来占卜我们的未来,仿佛命运就藏在那几枚古币的正反之间。
说起来,已经有好些年没和童老师一起出门了。以前,他那辆破“侉子”就是我的“专车”,到处跑,到处晃。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成我开车带他了。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那些一起瞎折腾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
那时候,我迷《harley davidson And the marlboro man》迷得不行,天天幻想着自己骑着一辆本田Steed,风驰电掣地在公路上飞驰。后来,我们合伙倒腾点小生意,算是小有成就,我也终于圆了这个梦。第一次骑上那辆摩托车,那种感觉,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自由,速度,激情,全都有了。那时候年轻,心里想的全是这些,觉得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大学那会儿,要是没遇上童老师,估计我现在还不知在哪儿瞎混呢。童老师这人,学问大得很,但不装,特别实在。他教我怎么做事,怎么做人,怎么在复杂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路。他常跟我说:“生活嘛,就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折腾,折腾好了,就是精彩;折腾不好,那就是瞎忙活。”这话听着糙,但细琢磨琢磨,全是道理。
还有那个老柑桔,手艺绝了,那叫一个巧夺天工。他做的工艺品,看着普通,但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那股子匠心。他从不张扬,总是笑眯眯的,但你要是跟他聊手艺,他能跟你聊一整天。他常说:“手艺这东西,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传承的。你要是能把这门手艺传下去,那就是对这门手艺最大的尊重。”这话,我一直记着。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在我心里,它们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字,怎么也磨不掉。
一日,在童老师家的小院
那是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我坐在童老师家的小院里,他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到藤椅边坐下,手里捧着一杯刚泡好的龙井,茶香袅袅。他抬起头,目光透过老花镜,落在我的脸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陈墨,我还有一个愿望,你能陪我实现吗?”
我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他微微一笑,眼神里透出一丝遥远的怀念:“我还想去一次惠南,我好像有东西丢在那里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您描述一下,我给您去取。”
童老师轻轻摇头,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你呀,取不到。我的魂丢在那里了,丢在那些美丽的风景,巍峨的大山,白墙黑瓦的小村落之中。”
我瞬间明白了。童老师所指的“东西”,不是什么具体的物件,而是他对过去的回忆,对青春岁月的眷恋。那些年,他一生去过很多次惠南,度过了无数个日夜,那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梦想,有他的画作,有他一生难忘的回忆。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头:“好,我答应您,等您身体稍有好转,我就带您去。”
童老师却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急切:“陈墨……我怕等不及了。”
我心中一紧,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于是,我转头看向童蕾,她正跪在不远处的蒲团上打坐诵经,听闻后,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她生意忙,实在走不开。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童老师的肩膀:“您放心,我会开车带您去那里转一转,找一找您丢掉的东西。”
童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微微点头,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谢谢你,陈墨。”
这一声谢谢很重,是对过去的追寻,对青春的缅怀。我知道,这次出行,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旅行,童老师的心愿,我会帮他完成,哪怕只是为了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能找回那些珍贵的记忆。
那天,我早早地收拾好行囊,发动了车,准备带着童老师出发。童蕾站在门口,目送着我们。我从倒车镜中看到她,她正向我们挥手,车驶出了小院,驶上了通往惠南的公路。童老师坐在副驾驶座上,偶尔会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一路上,我们没有太多的话语,但那种默契却在沉默中愈发深厚。童老师偶尔会指着窗外的风景,让我慢点开,他想多看一眼。我便放慢车速,让他尽情欣赏。那些熟悉的风景,那些童老师曾经走过的地方,如今又在他的眼前又一次呈现。我明白,他一定在心里默默地寻找着那些曾经回忆中的路,那些他“丢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