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音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碾碎了。
好像是一团棉絮,被扯碎了,又被勉强拼凑起来。
很多脑袋里藏着的东西七零八碎,她想找都找不到。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甚至脑袋空空,没有任何想法。
如此,过了一个极为漫长的夜晚。
萧鸣玉彻夜未眠,天色一亮,便去了安顿术士与南雪音的地方。
南雪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眉头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紧皱起来,相反,她很平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模样。
萧鸣玉去问术士:“这是……”
“应当是成了。”术士满脸的疲惫。
“什么叫应当?”萧鸣玉不满。
术士解释:“小的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到底成不成,就看待会儿姑娘醒过来之后的状态。”
萧鸣玉蹙眉,“倘若她还是记得萧攸澜,不喜欢本王呢?”
术士面如土色,“那……小的……小的……”
他知道这样一来,只怕是难逃一死。
这个时候,床上的南雪音哼哼了一声。
萧鸣玉撇开术士,看了过去,“音音?”
南雪音睁开眼睛,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带着疑惑、审视。
萧鸣玉有点儿紧张:“音音,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术士在边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南雪音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鸣玉又问:“那……萧攸澜呢?”
南雪音又摇了摇头。
术士的那颗心稍微往下落了下去,可还是不敢完全放心——毕竟,这位姑娘连带着端王也一并忘了啊!
这时,萧鸣玉忽然笑了一声。
术士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萧鸣玉坐在床沿,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南雪音的脸颊,“我叫萧鸣玉,是本朝端王。我是你的夫君。”
术士:……
真不要脸啊端王!
南雪音半信半疑:“夫……君?”
萧鸣玉嗯了一声,“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南雪音好像在很努力地回想,半晌,她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要是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萧鸣玉正宽慰她,南雪音却倏然开口:“音音。”
萧鸣玉一愣,“嗯?”
南雪音望向他,“我是音音,对不对?”
萧鸣玉笑出声来。
他点着头,“对,你是音音。你是我的音音。”
看来,术士真的成功了。
虽然南雪音忘记了很多,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但她记住了“音音”,这可是他对她的爱称。
她记得这个,说明,她的脑袋中留下的更多是关于他的情感。
萧鸣玉瞥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术士,“行了,下去领赏吧!”
术士终于松下了一大口气,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
“夫君,”南雪音坐起身,好奇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你病了,那是我给你请的大夫。”
“我得了什么病?”
萧鸣玉温声:“你落了水,失忆了。”
南雪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萧鸣玉笑道:“没关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南雪音乖巧地点头:“好。”
“饿不饿?”萧鸣玉问。
“有一点点。”
“那就起来吧,我们一起吃早饭。”
“嗯!”
南雪音坐在床沿,弯下腰穿上了鞋子。
她要起身,试了试却没能站起来。
她抬头,看向萧鸣玉,撒娇似的喊:“夫君。”
萧鸣玉心中柔软,问:“怎么了?”
“没力气,起不来。”南雪音展开双臂。
萧鸣玉笑了一笑,过来扶着她,站起来。
南雪音站定了,小声道:“多谢夫君。”
萧鸣玉的心情愉悦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程度。
他忽然觉得懊恼,之前怎么就只是让南雪音做他的杀手呢?他早该娶她的。
她平日里冰冷、凛冽,像一把锋利的长剑,过去他只觉得她难以接近。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柔软、甜腻的一面,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二人一起去饭厅吃早饭。
在饭桌前坐下,南雪音却有点儿愁眉苦脸的样子。
萧鸣玉担心她是记起什么,察觉到了不对劲,谨慎地问:“怎么了?”
南雪音轻声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侍女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鸣玉顿了一下。
那肯定奇怪。
底下侍女又不知道南雪音失忆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把南雪音当作是自己的妻子。
看见他们两个姿态亲昵,侍女不敢说什么,眼神肯定是藏不住事儿的。
“她们不过是担心你,你平日里对她们都很好,她们怕你出事。”萧鸣玉骗惯了女人,谎话不过信手拈来。
南雪音信了,点点脑袋,“原来是这样。”
她放心了,拿起筷子吃饭。
萧鸣玉吃了没两口,记起什么,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我去忙会儿,你先吃着。”
“嗯嗯!”
南雪音嘴里鼓鼓囊囊,应了一声。
萧鸣玉出去后,把白昇、白川叫到跟前,道:“南姑娘失忆了,以为她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你们两个下去告诫底下的人,都得记住了,见了面都得喊她王妃,不要引起她的怀疑。”
白川满脸震惊。
白昇抢在他发问之前,应了下来:“是,王爷。”
萧鸣玉说完便回饭厅去了。
白川嘟哝:“这南姑娘怎么会以为自己是王妃……好奇怪。”
白昇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想,只怕是王爷告诉南姑娘,他是她的夫君。只是王爷太要面子,不肯承认是自己做的,只说是南姑娘自以为是王妃。
他叹了口气。
这端王府,真是越来越乱了。
白昇将话传遍了端王府上下,也就不可避免地落入了花怜莺耳中。
南雪音失忆了?
她一失忆,居然还成了王妃?
那么萧鸣玉答应她的事情呢?!
花怜莺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被打得肿起的脸,气得不轻,咬牙切齿,找了过去。
她原本是要去找萧鸣玉理论,却在半路上,看见南雪音坐在池边,百无聊赖地喂着鱼。
“姐姐真是好雅兴啊。”花怜莺语气讽刺,“一觉睡醒,竟然成了王妃。”
南雪音看向她,满脸困惑,“她叫我姐姐?她是谁?”
萧鸣玉派来伺候南雪音的侍女努力找补:“回王妃的话,这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南雪音了然,“原来是个蠢货吗。”
花怜莺咬了咬牙。
她已经站在南雪音身前,看了看那池子水,又看了看南雪音那懵懂的模样,忽然恶从心头起,一伸手,猛地将南雪音往水中推!
谁知,她手掌推了个空,反而是自己站不稳,扑通摔进水里。
花怜莺在水中使劲扑腾,挣扎间,看见岸边坐着的南雪音。
突然,她心中咯噔一声。
南雪音居高临下,垂眼看来,那眸光清冽如刀,哪有半点失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