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眼睛瞪得溜圆,额头青筋暴起,一张脸因为愤怒显得尤为狰狞,指着李云溪,尖锐道:
“我为何逼他科考,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们!我们一家泥腿子,一辈子只能窝在那个小山岙里,靠着天吃饭。
可靠天能吃几回饭?啊?
你们没见过吃人,我见过!!!活生生的人呢,就那么...”
李老头抹了一把脸,继续说:“我为何要逼他科考,还不是指着他,出人头地,改变我们一家的命。
你三弟,若能高中,为官一方,不仅能让我们一家脱掉泥壳子外衣,还能兴旺家族。
而你,李大牛,别人会尊你一声二老爷,而不是现在的二东家!!!”
李老头越说,情绪越激动,气息急促紊乱,止不住咳嗽起来,可他那声‘二东家’,在寂静的屋中,好似有了回声,旋在众人心头。
可不在李云溪兄妹心头。
李云泽将两人的书箧放回房间,才来到主院,一进屋就朝陈氏说:“吃饭,饿!”
陈氏一愣,“我..云泽,我...我这就去!”
陈氏走了,李云泽却没走,他静静地看着李老头,突然嘴里蹦出一句:“刚而无虐!”
李老头:“???”
李云溪当即绷不住,噗呲一声笑了:“爷,我哥嫌你暴躁!!!”
“你!!!咳咳咳...”
李云溪又说:“爷,你可千万别晕,你一晕,肯定没人管三叔,我爹顶多帮他寻副好棺材板!”
听到这话,李老头硬是咬紧牙,强撑着自己,恶狠狠盯着两人:“孽障!畜生!你们还有没有心?你们枉为人!”
李云溪一听,直接乐出声:“爷,没心的人是三叔,他不顾爹娘,不顾妻儿,不顾兄弟子侄,自己跑去敲响登闻鼓,他才枉为人,他扔下你们,去追求他认为对的事。
丝毫不顾及,他做下这事,李家会面临什么?爷,若三叔失败,李家最好的结束是流放。
流放你懂吧?那将是最好的下场。
他都能不顾李家,甩下这一切,你凭什么逼迫我爹?”
她顿了顿,目光瞥向抱着李云书痛哭的白氏,继续说:“我爹是个没本事的,他办不到,所以你就来逼我?呵呵,爷爷,三叔算错了一件事,他以为我能为他去求萧家。
可惜呀,我是个没有心的人,这事,我愿意管,我才会管,我不想管,你就是把我爹逼死,或吊死在我跟前,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你!!!”
“别你你你!你什么你,你有能耐,就自己跑到县衙哭呀闹,或是跑到萧府跟前求呀,你也就吼我爹这点能耐,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若跑到县衙或萧府大哭大闹,说不得我还会高看你两眼。
再说,萧老太傅愿意帮,我也不能用,爷,三叔的案子还没审呢,此时把他弄出来,三叔会面临什么?背着行贿的骂名,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考。
萧老太傅就算有洗脱他行贿的能力,他凭什么帮你,凭你嗓门大?凭你不要脸?”
李云溪突然觉得很没劲,跟这些人吵没意义,还不如回去多抄写几个大字。
如此想着,她转身扯上李云泽的衣袖就走,只是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又说了一句:“爷,你太激动了,跟我爹一个样,三叔这件事,最急的人该是邓家,他们若失败,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官身,他们更害怕失败。
我劝你,这几日还是安分些,什么都不要管,若你上窜下跳,将三叔拖入深渊,届时可不要哭噢!”
李云溪走了,可李老头的咳嗽声还没停歇,李大牛和李婆子,又一左一右轻拍他的后背。
见李老头脸色正常几分,李大牛忙问:“爹,要不要喝点水?”
李老头摆了摆手:“武安侯他们是不是让我们等邓家处理?”
李大牛点头,这事不是跟爹说过好几次吗。
“那我们就等,大牛,云杰,明日你们还是去县衙候着,对了跟三柱说声,让他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
这时,白氏哭够了,牵着李云杰走了过来:“爹,云溪有句话说的对,大羊才是那个没良心的,他扔下我们,去求他的公道,完全不顾我们死活。”
说着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娘...”
白氏擦干眼角的泪,低头看着鼻头红红的儿子,一阵酸楚又袭上心间,她咽下泪,一脸坚定地看向李老头:“爹,没有大羊,我还有两个孩子要顾着,不能为了他,一家人啥都不顾,全围着他转,日子总得过。”
随后,她看向李云杰:“云杰,趁天还没黑,你跟张大出门跑一趟,看看屠夫那还有猪头肉没,再去杏花巷,跟王秀才说声,让他明日去铺子。”
李云杰愣了几息,见爷爷和二叔没说话,点头应下...
这天晚上,众人都没什么胃口,一个个愁眉苦脸,满肚子心事,尤其是小孩这一桌。
唯独,李云泽吃得最欢,完全忘了萧扶云留的作业。
吃过饭,李云溪跟李云霞说说闹闹回到后院,正要踏入绣楼,却被李云诚喊住,李云霞见状:“那我先进去啦。”
“嗯~”
李云溪点头,转过身子看向李云诚,“有事?”
李云诚越过李云泽,来到李云溪身旁,低着头纠结了片刻,在李云溪失去耐心,转身要走的那一瞬间,他才开口:“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萧府读书?噢,我不要你去求人,我自己去萧府说。”
李云溪微微一怔,随即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诚:“你去哪读书,萧老太傅收不收你,都与我无关。”
“真的?”李云诚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喜悦,一脸急切:“只要你没意见就行,我自己去说。”
李云溪不明白,他为何笃定萧老太傅一定会教他,不过这事与自己无关,于是再次转身。
“云溪,等会,我还有事。”
“有事快说呀,你磨叽什么,我还有事。”
李云诚朝四下望了望,没发现人,才低声说:“云溪,我觉得爹那个嘴,就是...什么话都往外说,这样不太好。 ”
这一次,李云溪足足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才点了点头,朝绣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