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续前文)
青绿色磷火舔舐着屋檐的瞬间,沈心雨的水袖突然绷直如弓弦。
林晚秋踉跄着被她拽进浓雾,听见身后砖瓦迸裂声里裹着指甲抓挠青石的刺响。
\"东南角!\"沈心雨的声音在雾中时断时续,林晚秋左眼骤然刺痛,血斑在虹膜上绽开成六瓣莲花。
那些磷火在阴阳眼中化作无数悬空的脚踝,腐烂的缎面绣鞋正朝着她们飘来。
林晚秋将命盘抵在唇边呵气,铜锈簌簌剥落后显出篆刻的\"坎\"字。
沈心雨的冰刃突然横劈过来,斩断三根几乎触到林晚秋后颈的麻绳——绳结上还系着褪色的红布条,正是前日失踪樵夫腰带上的布料。
两人顺着石板路的裂缝狂奔,林晚秋突然被什么绊了个趔趄。
她借着月光低头,竟是自己三天前丢弃的采访本,泛黄的纸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霉斑。
当最后一行字被黑菌吞噬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锄头拖地声。
\"上坡!\"沈心雨突然拧腰将她甩上断墙,自己却被突然隆起的土包缠住脚踝。
林晚秋左眼灼痛更甚,分明看见土包下埋着口朱漆棺材,棺盖上用金粉画着与沈心雨胎记一模一样的符咒。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伸来把油纸伞。
伞骨转动的刹那,沈心雨脚下青石板突然凹陷成八卦图形。
穿灰布长衫的书生气喘吁吁地拽住两人:\"走乾位!\"
郑书生说话时,后颈衣领里不断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林晚秋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戴着枚青铜顶针,针面刻着守墓人独有的三足乌图腾。
三人刚钻进坍塌的祠堂,追来的活死人突然齐刷刷停在十丈外,脖颈以诡异角度扭向东南方。
\"他们在等子时四刻。\"郑书生用伞尖拨开供桌下的暗格,露出条黢黑的密道,\"旧居的五行阵每逢朔月便会逆转,此刻正门摆着口镇魂钟——\"
话音未落,沈心雨突然捂住胎记后退。
林晚秋顺着她战栗的视线望去,密道石壁上密密麻麻挂满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年份的月相。
当她们经过第七面铜镜时,镜中竟显出郑书生腐烂的半张脸。
\"别看!\"郑书生突然合伞横扫,镜面应声而碎。
飞溅的铜片中,林晚秋瞥见某块碎片上映着旧居布局图,标注红圈处正是守墓人藏匿《青囊补阙》的暗阁。
穿过密道的刹那,沈心雨突然拽住林晚秋手腕:\"水腥气太重了。\"她指尖凝出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旧居飞檐上的镇魂铃——本该静止的铜铃此刻正疯狂摆动,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林晚秋左眼血斑骤亮。
月光穿透瓦当的瞬间,她看见整座宅院的地基下埋着九口悬棺,棺木排列恰好对应命盘缺失的\"巽\"位。
郑书生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后颈渗出的墨汁在地面蜿蜒成卦象。
\"戌时三刻前必须找到书册!\"他撕开长衫下摆,露出胸口纹着的河图洛书。
当纹路与地面卦象重合时,东厢房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旧居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林晚秋每走一步,青砖缝隙就渗出黑水,转眼漫过脚踝。
沈心雨试图冻结水面,冰层却不断浮现溺亡者的面容。
当林晚秋第三次绕回原点时,左眼突然刺痛到流出血泪——血珠坠地的刹那,她终于看清房梁上交错的红线组成了篆体\"囚\"字。
\"踩着我的影子!\"沈心雨突然化作雾气,林晚秋踏着若隐若现的冰晶跃上书架顶层。
阴阳眼穿透糊窗的桑皮纸,隐约看见隔壁暗室供着尊无头神像,神像掌心托着的正是那卷《青囊补阙》。
破窗而入的瞬间,十八盏长明灯突然自燃。
林晚秋忍着头痛欲裂的副作用,看见火焰中浮现历代守墓人的生辰。
当最后一盏灯映出她自己的名字时,神像背后的暗格突然弹开,泛黄的书卷裹着檀香味坠入怀中。
\"成了!\"林晚秋颤抖着展开书卷,却见首页朱砂写着\"以血亲之魂镇八方煞\"。
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自己的青铜钥匙,那钥匙尾端也刻着相同的咒文。
沈心雨的欢呼声突然卡在喉间。
林晚秋转头看见纸窗上密密麻麻贴满人脸,那些活死人村民的眼球正透过窗棂缝隙转动。
更可怕的是郑书生倚在门框上,胸口纹身不知何时变成了献祭用的牲礼图。
老槐树的铃铛声穿透屋瓦,林晚秋怀中的《青囊补阙》突然无风自动,停在绘着双生咒的那页。
月光偏移的刹那,她看见自己与沈心雨的影子正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渐渐化作青铜鼎的轮廓。
沈心雨指尖的冰晶簌簌落在书卷上,凝结成细小的霜花。
她望着朱砂咒文里浮动的血光,突然抱住林晚秋的腰身,额头抵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二十三年了......\"冰凉的雾气从她发间漫出,在檀香味里凝成细小的露珠,\"那些被锁在井底的哭声,终于能停了。\"
林晚秋攥着母亲留下的青铜钥匙,突然感觉锁骨处的胎记火烧般灼痛。
沈心雨发间的水腥气与书卷的檀香混作一团,竟在她们脚下聚成个首尾相衔的八卦阵。
当月光偏移过第七道窗棂时,阵法中央突然浮起她们初遇时的画面——十七岁的沈心雨从学校荷花池浮出,湿漉漉的辫梢还缠着半片枯叶。
\"小心!\"林晚秋突然推开沈心雨。
青铜钥匙划过书卷的刹那,首页朱砂咒文突然腾空而起,将扑到窗前的三个活死人村民钉在廊柱上。
那些扭曲的面孔在月光下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上附着的青黑色菌丝。
沈心雨水袖卷起供桌上的铜香炉,冰霜顺着炉身裂纹蔓延:\"戌时三刻要到了。\"她话音未落,钉住活死人的朱砂符突然自燃,灰烬里飞出成群的血蛾。
林晚秋左眼血斑明灭不定,看见每只蛾子腹部都长着缩小版的镇魂铃。
郑书生的油纸伞突然破窗而入,伞面旋转着切开血蛾群。
他胸口纹着的牲礼图正在渗血,右手青铜顶针却稳稳指向西侧厢房:\"走巽位生门!\"说话时后颈流出的墨汁在地面绘出逃生路线,却在最后一笔突然扭曲成蛇形。
林晚秋拽着沈心雨扑向生门的瞬间,整面东墙轰然倒塌。
十八盏长明灯的火苗窜上房梁,将她们映在墙上的影子割裂成七块。
当第三块影子落地时,那些活死人村民突然齐声念诵起祭文,声调与林晚秋幼年听母亲哼唱的安魂曲一模一样。
\"接着!\"郑书生突然将油纸伞抛向半空。
伞骨撑开的刹那,伞面浮现出守墓人旧居的全息投影。
林晚秋看到标注红圈的位置正在她们头顶的藻井——那里本该是横梁的位置,此刻却悬浮着口雕满星宿图的铜棺。
沈心雨的冰刃突然刺穿两个扑来的村民。
被冻结的尸体倒地时,她腕间胎记亮起幽蓝光芒:\"棺椁在吸食月华!\"她话音未落,铜棺缝隙突然垂下数百条红线,每根线头都系着个巴掌大的青铜铃铛。
林晚秋怀中的《青囊补阙》突然剧烈震颤。
当她要翻开第二页时,郑书生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他胸口纹身里的牛头牲礼竟探出半寸,暗红的牛角正缓缓刺入他的心脏。
更可怕的是那些活死人村民突然停止攻击,齐刷刷朝着铜棺行三跪九叩大礼。
\"子时......\"沈心雨突然捂住胎记后退,她发梢凝出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地气在倒流!\"她拽着林晚秋扑向藻井的刹那,铜棺盖板突然移开半尺,涌出的却不是尸气,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草药香。
林晚秋左眼突然流出血泪。
在阴阳眼最后的清明时刻,她看见铜棺里铺着的根本不是尸骸,而是上百个打着红绳结的胎发囊。
每个发囊都连着根红线,另一端系在活死人村民的尾指上。
当月光偏移到棺中时,那些胎发突然开始疯长,转眼就缠住了沈心雨的脚踝。
\"割断它!\"郑书生嘶吼着掷出青铜顶针。
林晚秋接住的瞬间,发现顶针内壁刻着母亲的小楷——\"开阳位,镇魂\"。
她毫不犹豫地将钥匙刺向藻井的北斗星图,却在触碰天权星的刹那,听见整座宅院地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活死人村民的诵经声突然变成哭嚎。
林晚秋转头望去,只见郑书生胸口钻出的牛头已化作青烟,而那些原本静止的镇魂铃正随着地动山摇的幅度疯狂摆动。
沈心雨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但已经太迟了。
林晚秋透过沈心雨指缝,看见旧居外墙正在龟裂。
每道裂缝里都渗出粘稠的黑水,水中浮沉着无数个熟悉的胎发囊。
更可怕的是包围旧居的活死人村民群里,有个戴斗笠的身影缓缓抬头——那人脖颈处晃动的长命锁,正是林晚秋父亲下葬时带走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