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停了。
烟消雾散，连黑暗都消失不见，化作一缕清风，吹动少年鬓角的黑发，他看起来神情有些沉默。
夜哮竟然还活着。
那尊曾为人族，立下赫赫战功，守护一方安定的镇守神兽，同那黑暗生灵一起，被此地镇压了千万年，遭受腐蚀侵蚀，却仍然顽强地挺了过来，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走好。”
天地间，陈岁叹息了一声，表情认真地拱手，对着那片消散的光幕处行了一礼，神情严肃。
就如那段故事中所说。
这只黑犬，的确是非常忠诚的，即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明明有活下去的机会。
它却毅然放弃了，以身燃火，将那黑暗生灵镇压，毫不犹豫地与之同归于尽。
这般行为，不论是从大义，还是个人角度出发，都必须值得任何人敬重。
而且如果没有夜哮，最后那黑暗生灵冲来的时候，他倒还真未必能够挡得住。
最起码，也要失去一片叶子。
或许识海还会遭受到损伤。
那种代价太大。
当然，如果早知道，真正的夜哮神识还活着话，陈岁说不定就会早些捏碎那片柳叶了。
那样一只忠犬，怎么舍得让它去死呢？
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已经没意义了。
敬佩，感慨过后，总是要面对现实。
陈岁手中握着那颗沉甸甸，幽黑发暗红，散发暮色，却令人感到都格外温暖的珠子。
那是这尊通天神兽生灵，夜哮死后，留下来的本源妖珠。
也许是因为品阶太高的原因，这颗妖珠给他的感觉，与之前的任何一颗都不同，因为当他眼神认真，盯着那妖珠探查时，却感觉自己整个神识意识，都好似浸入那片温暖的暮色世界里面。
他好似看到了一座广袤无垠的草原，白云飘飘，下面有一尊如山的黑犬，肆意奔跑。
大风吹动它闪亮幽黑的毛发，它追着蒲公英，画面和谐，温馨。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陈岁眼眸微怔，有些惊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颗珠子，竟是将他的神魂“吸”了进来，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空间中，变为了一个透明的灵体小人，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真实的，青草触感，微风和煦，都在指尖溜走。
甚至那尊，肆意奔跑的黑犬，好似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陈岁凝眸，怔然盯着那尊如山大小，肆意奔跑的黑犬，感知到了那只是一缕残魂。
不过，按理来说，在夜哮死后，这道残魂也应该随着时间缓缓消散掉才是。
最起码，这样奔跑，应该会有所损耗。
可是，盯着那尊如高山一般的黑犬，看了一会儿。
陈岁发现它并没消散的迹象。
似乎，这方天地。
隐隐地在对它“补充。”
这颗珠子，竟能温养神魂？
“呼！”
不知不觉间，陈岁也从那种紧绷，杀伐的状态下，舒缓过来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感觉到有些困倦，整个人神情放松，躺在那片草地上，被阳光照射着，眼睛眯成一道缝，静静看着蓝天白云流走，一切负面都好似被驱散了，懒洋洋的。
就这么，慢慢地，沉眠进了暮色，但却依旧温暖。
等他再次睁眼后，却发现身旁草地上，已经躺了一只黑犬，身形缩到正常大小。
三颗头颅，不显得恐怖，反倒有些稚嫩可爱，摇着尾巴，与他一同被星光氤氲着。
“谢谢你。”
陈岁露出一丝微笑，摸了摸它的头，又挠了挠它的下巴，由衷地沉浸在这片世界，感到放松。
望着天上星辰，如此宁静。
如果有可能，他也许宁愿一辈子都待在这个世界里。
自从奎叔走后，他一个人照顾小妹，要面对的压力太大了，整日都要杀伐，见血，后来更是莫名其妙地进入到了修行界中，得罪太多的人和势力。
“这也许就是那位太玄尊主，和曾经的镇守夜哮，想创建的美好世界吧。”
“可惜，没能成功。”
轻叹一声。
陈岁最后摸了摸黑犬的脑袋，表情略有感慨地，将神魂退出这片世界了。
这一觉他睡的太久，一切精神上的疲劳损伤都不见了，沉重的心情也调整了过来。
应该面对现实了。
陈岁悠悠醒来。
星空，草地，摇尾巴的黑犬，都消失不见。
入目所视，只是一片黑幽幽，光线灰白的枯寂世界，尸体和血迹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狼藉的山壁，一些黯淡脱落的铁链。
和一个倒在地上，沉睡不醒，白嫩如雪莲花一般，气质优雅的黑裙少女，静静熟睡着。
握紧拳头，在胸口，眉头微蹙，时不时地轻哼一声，看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还好。”
陈岁感知了一番，时凝月的状态，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
时凝月被那黑暗生灵，影响了意识，就算不死，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但没想到，现在感知下来。
她身上的那些“腐蚀”的味道，好似都被祛除了。
不仅是这样。
陈岁注意到，这片幽谷深渊，空气中那些粘稠的黑暗，也都消散不见。
联想到夜哮生前，那最后一声吼。
天地都燃起白焰。
陈岁再次沉默，这尊镇守神兽，当真已经把一切做到极限了，不过他不会感到伤感，反而由衷地为夜哮开心。
被那黑暗生灵，镇压那么多年。
也许夜哮，一直就在等待这样一个，对方损伤的机会，挣脱出来，与之同归于尽吧。
毕竟它已经，没有继续等待下去的理由了。
那位太玄尊主，应该早就逝去。
如果不是它，这把两断刀的存在，能伤到那黑暗生灵，也许夜哮永远也得不到这个机会。
所以最后，那一声哮。
陈岁听得出它很快活。
那是自在。
心念一动，收起那颗温暖的珠子，但它竟然自动跑去了陈岁的识海，如一轮暖月，悬挂其中，似乎能够为他“遮风挡雨”，持续防护，疗愈他精神上的损伤。
陈岁露出微笑，他很满意，这颗珠子对他的帮助，或许已经不亚于一件“大道”级别的法器灵宝了，他会一直带在身上，不会出售。
光卖掉黑犬，积攒的那些，烙印着宝术的骨头，应该就足够换取一百五十万功德点了。
陈岁心中想着，叹息了一声。
他暂时没太多精力，去盘点那些收获。
精神上疗愈的充足，睡了一觉。
但他肉身现在，经过一场大战，仍是还没彻底恢复过来，需要补充灵气静养。
但这墟界天地中，灵气太稀薄了，这个过程或许会持续很久。
但好在。
这里并没什么阴兵。
只有时凝月躺在地上。
陈岁坐到她身旁去，盘坐下来，运转灵气，催动灵根，缓缓闭上眼睛，修行起来。
今日一战，肉身损耗太大。
不过在见到，照在夜哮身上，那一柱星光过后，他似乎又有了些新的收获。
“嗡！”
泛白如月的气息，自骨缝之间，淡淡流转，逐渐蜕变成了金色。
金体小成。
陈岁觉得。
就在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