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散，老实纯朴的一村人似乎成了茹毛吮血，毫无理性的野兽，某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被分到一小块，笑嘻嘻的捧着吃得满手满嘴都是血。
大人们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反倒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于他们而言，小童跟山间打到的野鸡，水里捉到的游鱼，棚里养的猪羊没有半分区别。
林倦冷眼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看到这里，竟丝毫没觉得意外。
从他在这行人前暴露自己的作用，救了病危早就该死掉的人，却又没能力保护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被端上桌了。不再是与他们平等的人，而是成了桌上的一盘菜。
无论在什么世界，什么时空都是如此。
“啊！”
院中聚集的人群听到这声音，几十个黑沉沉的头齐刷刷地转向院门口，火光跳跃下，一双双眼睛犹如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把浓重的黑夜噬咬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那女子恐惧的捂住嘴，惊恐的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向后退，最后不知为何，突然失控的吼叫道：“造孽，你们，你们都在造孽，迟早会遭报应的，哈哈哈……他们，他们也会，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哈哈哈，一个都逃不过，都逃不过……”
那女子疯叫着跑开了，并未参与这场盛宴，几个男人见状，不屑评判几句“妇人之仁”“疯女人”“关在圈里几天就老实了”……
那个两三岁的小孩听到了，也拍着手欢呼道：“疯女人！疯女人，关起来，关起来……”
某个男人听了，一把将他抱起来，欣喜夸赞道：“乖儿子，真聪明！”
一旁的人也笑起来，把血抹在小孩面上，纷纷夸道：“耀祖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真聪明，哈哈哈！”
“以后可有福了……”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弱弱道：“可是，真的回来找了要怎么办？这个他……活了这么久，不会真的是……”
“哼！怕什么！”男人瞅了他一眼，鄙夷道，“活着的时候都跑不掉，一个死的有什么好怕？真敢来，第一个来找老子，老子不拿刀他劈成八瓣，哼！”
“那这个……”
他指了指几乎被剔刮干净、沾了几缕红丝的骨架，不知为何，猛一看那细瘦的骨架，突然有点犯怵。
“怎么？直接丢去喂狗！”
“拿去熬汤也行，说不准还有点用……”
“能活这么久还长不大，不就是的妖怪？说不准以前吃了多少人呢，咱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肯定是个恶妖，长不大的妖孩！”
“那就拿去太阳底下暴晒七七四十九日，任他是地狱逃回来的恶鬼也烤化了！”
余下的人纷纷赞同，一个两个不时瞥一眼村长，看似在提意见，实则都在等他定夺。
村长照常敲了敲拐杖，一行人才停下讨论，众人只见他叹了口气，慢吞吞道：“他有罪，该赎的，这世也算赎完了，能救这么些人，也算为下辈子攒几分阴德，好好埋了吧……”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不是在称赞村长大义就是在唾骂他死了也不安分。
林倦在原地看着村长慢慢远去，几个男人方才本自告奋勇去收拾，此刻却都有些犹豫谦让。
最后，一个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老实男人突然冲上前，手持铁锹，在众人的目光里，一声不吭把那瘦小的骨架敲个稀碎。
头骨裂成几瓣，碎骨到处乱飞，最后还是别人拉住他他才停下手。
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第一次做这种事，被旁边的人们交口夸赞“大义”“有本事”……
而后，几个男人一人捡了一片，据说是要将它们分别埋在村里的几棵果树下。
林倦的视角附在带血的衣服上，随着其中一瓣头骨一道，再次被送回了那棵大枣树下。
拍碎骨头的那个男人掀开石板，在枣树的根下挖了个深坑，将那瓣头骨连同衣服扔进坑里，填上土压实了，又盖上石板。
不知是不是落叶与树还是会有感应，林倦只觉枣树突然开始颤抖，整棵巨树险些倒伏，悲凉的绝望撕扯着他也撕扯着叶上的林倦。
又一晃多年，这些人似乎也被定格了，无病无灾了许久，林倦却发现一点异常。
那个两三岁的小孩，好像就此没长大过，村里也没有再增添新的生命，来来去去就那几人。
难道他们真的，获得了永生？
还有那个骂他们造孽的女子，似乎不见了踪影，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死了，谁也不知道。
村里终是安静下来，除了枣妖，偏悄悄生根将那块头骨包裹起来，日复一日努力将其根系深入土层，往四面八方伸长开去，可惜效用微乎其微。
林倦大概知晓它的目的，可论修为，树妖想要达到与人同样的修为，能自由移动自身，它还差远了。
它想要达到那个程度，恐怕得再熬两百年，届时这些人大约全都死光了，寿终正寝，还论什么报复？
所以，它之后到底获得了什么契机呢？
林倦思虑良久，在此又待了一年，正当他想切断这场回忆，想直接去问询时，当天夜晚，突然来了个神秘的黑衣人。
林倦虽无形，可此时却瞪大了双眼，是个黑衣的还覆面的人！只听他沉声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不过……”
后续的话突然变得模糊不清，那黑衣人的身形也是，不知是不是这枣妖搞得鬼。可他总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能目视着一切的发生。
枣妖似乎得了什么诀窍秘法，仅过了一夜树形就膨胀了十倍不止，根系也伸长了数里。
第一件事，就是先将那些被那些人随意埋到土里的骸骨找到收好。可惜一些骨头埋得潦草，许是早就被畜牲或是小孩刨走了。
最终拼拼凑凑，还是只有零星几块，就是祭台上的那几块，几乎不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做完这一切，枣妖才真正开始布局，林倦先前不清楚，现在大概明了，这些似乎都是在覆面人的指导下进行，那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