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结束后的一周里,周京霓过得行尸走肉,失眠更厉害了,多吃一点东西就会吐不停,胃酸烧得喉咙都在痛。
她一点都哭不出来。
但她害怕安静,常常在沙发上喝着酒,开着电视机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逃避什么,在害怕什么,懦弱的连手机都不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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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叶鸣舟消息时,倪安正在欧洲出差,知道对方离开了,她打电话给周周,结果无人接听,而后又打不通了,找学校也被告知本人开病假了,联系不上人又回不去,再想到叶鸣舟可能要说的事,心几乎立马悬起来,马不停蹄地翻联络薄。
她仔细浏览到底,只看到一个靠谱的人,犹豫几秒后决定赌一把。
电话过来时,纽约下午三点,江樾正在与团队和资方进行沟通,谈判到关键点,手机忽然在桌子上震动,所有人静了下,尤岚咳嗽一声,助理迅速反应,但按成静音前一秒,他扫了眼屏幕,看到来电显示人,直接撂下平板拿走手机起身。
他推门往外走。
尤岚连喊两声都叫不停他人。
走到吸烟室,江樾站在落地窗前,按下接听打开免提,手机放在一旁,他漠然地垂眸俯视着马路,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角,“喂?”
“Loren,我有事找你!”倪安立马说。
江樾淡淡嗯一声,“你说。”
电话里,倪安的声音有些焦急,“周周有和你联系吗?我现在打不通她电话了!但是我在意大利的侵权官司前天就已经开庭了,现在回不去,你有办法帮我找她吗?不行我就直接报警。”
听到报警,江樾点烟的手一顿,轻皱眉,“我这段时间都在准备演唱会的事,一直没和她联系,你什么时候找不到她的?”
“发生什么事了?”他又问。
“她外婆之前联系我爷爷,说她妈妈要去澳洲看周周,我就把钥匙留下了,周周从英国回去后见到了,可之后我就找不到她了。”倪安尽量理清思绪,但说到细节时还是有些犹豫,她并不想把周周的家事往外说,闪烁其词道:“她们可能聊的不愉快,嗯......但是我没法和你说——”
听了半天,江樾没了耐心,“我知道什么事了。”
不就是沈家害了她家那档子烂事的真相。
这些事经历多了,他不用动脑就知道,也就她从小被保护的太好才会看不透。
“那我——”
不等那边再说话,江樾说你不用管了,挂断电话,烟丢进垃圾桶返身会议室,在助理抬头的同时,他看着尤岚说:“接下来的事你全权对接,签的话,合同走我公司的法务,我去趟澳洲,有任何问题随时打电话。”
话落,一张印中英文名片的被按在桌上。
他去关了电脑,从椅背抄起外套往外走。
尤岚愣了半秒,用口型回了个what,瞪江樾的眼神全然是在说,“你在搞笑吗?”,但顾及广告商的中方代表还在场,不好当众问,再看他严肃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在他即将走出门前,她立马起身将人拽到隔间。
“你他妈疯了?!平时就算了,你自己不清楚现在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吗?”尤岚压低了声音骂。
她说,江樾就听着,一边垂眼看手机。
“这可是最大头的赞助商啊,你金主啊!你当甩手掌柜也不分时候?” 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尤岚气得拧他胳膊。
“金主?”江樾头都不抬一下,语气带讽,“算了吧。”
看他这副态度,再回想刚刚谈判桌上的不愉快,大抵是知道他早不满资方那些苛刻条件,可人家到底是旧金山场馆的合作商,手里握着大把娱乐圈资源,总归不能得罪。
尤岚抚着胸口顺气,随意晃了晃手,“行,就算不是,那你好歹给个面子聊完再走吧。”
“给我这个时间。”她手指比了个数字二。
江樾跟没听见似的问:“我护照在工作室是吧。”
尤岚去抢他手机。
江樾从容地抬了抬手,同时扼住继续张牙舞爪的手,用脚把门一带,隔绝了外界,他神色平静无波澜地拉开椅子坐下,大手朝外一指,“这赞助商本就是你找来的,你谈下来,这部分收入算你的。”
尤岚抱臂质问:“我谈不下来呢?”
“他们想出一分力得到十分回报。”江樾摊摊手,“那这划不来的生意何必浪费我时间。”
“那不一样。”尤岚特意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你知道的。”
江樾手指一顿,舌尖顶了下牙槽,斜着下巴抬了下头看她,轻笑一声,“那就赌底牌喽,实在不行,你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跟资本家讲这些?!”尤岚火气噌地上来了,差点拍桌子。
“嗯。”
“……”尤岚被这一个字给噎住,知道跟他说不通,点了根烟压火,只能问道:“什么事非跑澳洲?”
江樾说:“找她。”
尤岚抽着烟,在朦胧的白雾中看他许久,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叮。
沉压的气氛被忽如其来一声打破。
等到了回信,江樾合了手机起身,反手抓了外套搭在肩上,拉玻璃门前拍拍尤岚肩,喊她名,顺带抛了两句话。
“尤岚。”
“你别忘了,我就是资本,谈不拢让他们滚去死,别在我这摆条件,老子最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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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福德机场通往mascot的路上,空气的燥热分子被点燃,柏油路面上,一台黑色迈凯伦引擎轰鸣沿公路冒雨狂飙,咆哮的排气声炸开寂静的雨夜,后方的商务车紧随尾流。
道路监控内,两台车一前一后,一路超速连闯红灯,如幽灵似的呼啸而过。
很快,后方出现接连不断的鸣笛警示声。
男人充耳不闻,直视前方。
雨水混淆视线,前方出现逆行车辆,他及时降速打转方向盘避开,随之,余光闯入闪烁的警灯,他侧眸瞥了眼后视镜,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手指调整了耳麦,拨下一个电话,接通的同时他开口,“帮我处理件麻烦事。”
那边迟疑不到半秒,很快回:“您说。”
他三言两语讲了大概,又往后视镜带一眼,看见还在穷追不舍,眼神多了分讽刺,最后不咸不淡地交代一句,“等下也别让他们来烦我。”
“收到。”
“这点小事你自己就能办到。”
帕金沉声应道:“明白九少。”
电话挂断,耳麦被丢至副驾,油门被压到底,方向盘的尾翼处迸发蓝火焰瞬间,仪表盘的表针飙至百,迈凯伦高速驶过限速道,红色尾灯迅速消失在磅礴大雨中,彻底将几辆警车甩开,嚣张至极。
根据车牌信息,很快查到此车登记于一位新加坡车主名下。
——JIANG JIU。
由于多方拦截失败,锁定行驶路线后,警方在重要路段派设关卡,就在白色远光灯出现在众人视野之时,一个速达的通知电话,拦路的障碍物被撤,三秒后,迈凯伦在一行注视下冲过下坡,停下那一刻,紧随而来的商务车内迅速下来几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人。
车门打开,江樾抓了手机下车,同时抬眸往上看,这个方向看去,有微光隐匿在落地玻璃内。
他悬着的心松了点,疲倦感在此刻达到极致,眼前重影了几下,他按了按眉心,把钥匙扔给保镖,看都不看一眼围在后方的警察就大步往公寓楼里走,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手指碰到电梯键那一下,差点用不上劲儿。
他已经很久没不顾一切过。
上一次还是母亲心脏骤停被送进手术室,但出了东南亚地界,他从不动用父亲的特权,这是第一次。
走在走廊上,他瞳孔一寸寸手收紧,根据记忆敲下门。
砰。
砰。
......
周京霓刚窝在沙发眯着,忽然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幻听,可声音持续了近三分钟,她忍着眩晕爬起来,绕过一地杂乱往门口走。
门刚透出一个缝隙就被外力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附光而来,手还搭在把手上,她就猝不及防地跌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有那么几秒,视野是摇晃的,漆黑的,紧接着肩膀被搂住,门被关上。
她愣了,而声音比反应先到。
“——我他妈差点被你吓死!”
周京霓身子僵住。
她缓缓抬头,对视上那刻失了神,江樾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双眸色渐渐笼罩一层血丝,唇角逐渐绷紧。她眼睛干痛,想起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侧头躲掉这道复杂目光,抿着苍白的唇瓣深吸一口气。
“江樾。”
他眯着眸看她。
她默了一秒,慢慢地出了声,“轻点儿,疼。”
江樾一挑眉,这才注意到她小臂上的大片淤青,松了点手上的劲儿,蹙眉道:“干嘛了磕成这样?”
“那天浴室有水没注意滑了一跤,没事儿。”周京霓抽回来胳膊后退半步,嘴角挽了丝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事。
但那勉强一笑在此刻格外突兀。
江樾没法说信不信,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松了手,任由她背过去身。
“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我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呢。”周京霓打开鞋柜,弯腰从里面找了半天才想起这里没有男士拖鞋,直起身子,“我去储物室给你拿……”
话音未落,她两眼一擦黑,脚下发软,跌在地上。
江樾还没反应上来就看见人坐在地上了,原本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半蹲下身扶她,结果刚拎起来又要摔,好在自己手快地托住,以至于她整个身子的力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
真轻啊。
骨头硌得他小臂生疼。
他看着她这样,心里堵得烦躁,下了狠心,冷道:“你说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我担心你,我怕你准备把自己关死在这破公寓里!”
周京霓这段时间休息的特别差,又总空腹喝酒,撑在他胳膊上的手明明没动,却克制不住的发抖。
“我好好活着呢……”她注意力都在那只手,音量不由得小。
这蚊子哼似的动静,也不知道嘀咕给谁听,江樾一个字没听清,就问她刚刚说什么了。
周京霓左右转动手关节,觉得还挺灵活,就是头晕,浑身使不上劲儿,她揉着一边眼睛,露出另一只看他。
“你才要死了!”她语气凶了点。
“……”江樾听见这话失笑,“呦,刚刚谁啊,蔫了吧唧的,现在没事了?你知不知道倪安打电话那语气,我真以为你要死了。”
来这儿的路上,他就想不通她何必如此,如果说是因为血缘至亲还能理解,但凡跟沈逸沾半点关系,他真怕自己骂人。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
但这回周京霓不吭声了,反而抬胳膊肘捣他,就是力气太小了,他纹丝不动。
江樾不想跟她僵在这儿,
“地上凉,站起来。”他揪着她衣领把人提溜起来,顺便往她磕了的膝盖上瞥了眼,确认没什么事就收了目光,“不想说就不说,没人逼你。”
周京霓心情刚好了点,结果他一提起这件事,心就又往下跌,独自憋了好几天的坏情绪终于压抑不住,委屈的、难过的还有憋屈的,一股脑朝他发出来。
“别碰我。”她轻挥开他的手,“我谁也不喜欢了!谁也不喜欢!讨厌你......”
“……三年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家出事后大家都尽量避而远之,可沈逸偏偏不同,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我越来越喜欢他了……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一切都很假,我家人因为他们家死了,我却一度幻想他们会接受我,你说我蠢不蠢……”
说着说着声调变了,一席话尽,她好似把前些天攒的所有泪都流完了,心倏地空荡荡。
以前要有人这么闹,江樾再喜欢也能立马甩脸走人,现在却不恼,就这么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没了声,他才开口,“哭完舒服点了?”
“嗯……”周京霓吸鼻子。
江樾点头说那行,手推动她一下,挽袖口往屋里走,脚步在看见那堆酒瓶时凝滞一下,目光又没什么反应地一带而过,“政治上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鹿死谁手,这事得认命。”
“你别说那么轻松。”周京霓把气撒到灯光控制面板上,“啪”地关掉大灯,“如果你摊上这事未必比我冷静。”
落地灯是暖黄,这一下房间黑了一圈。
江樾摸出烟叼在嘴上,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嘴角笑得烟支跟着颤动,环顾了圈四周,朝阳台方向走去,手稍用力,猛推开门。
风呼地涌进来。
他吊儿郎当地抵上门框,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拆包装时偏头往楼下看。
周京霓听见动静往那看,模糊的黑夜,这张脸立体感不那么重,抹掉一分江樾身上最危险的气息,但骨子透出来的阴鸷狠绝是掩不住的,就如他所说,眼睛骗不了人。
想着想着,也就不自觉地多盯了几秒。
“嚓”一声,火焰跳动。
江樾感受到一束探究的目光,抬眸睨来时的方向,捻火柴的手指甩了下,零星火光熄灭,他指尖夹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昂起下巴,眼底笑意耐人寻味。
“你刚刚说我未必有你冷静?”他轻笑。
周京霓语气平平,“没有。”
江樾嘴角扬了扬,并不着急说话,继续看外面,烟燃至一半时,才慢慢开口。
“七岁那年我从新加坡回泰国过暑假,结果在陪母亲和外公去北大年主持活动时,被绑架到大马的婆罗洲,差点脱水死了,你猜谁干的?”他说这些事时,眼神毫无波澜,好似在叙述普普通通的尘埃过往,周京霓猜了几次都不对,最后听他继续说:“是我亲叔叔,小时候最疼我的人啊,还是看着我长大的……挺有趣吧,就因为和我父亲产生了利益冲突。”
周京霓有些错愕,“亲叔叔吗?”
“是啊。”
“你都差点没了还有趣!警察当时抓到他了吗?”她语气认真地追问。说完又觉得哪不对,他们这些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物,应该不会靠报警解决问题吧。
她看向他等答案。
“死了。”
“你叔叔死了?”
“嗯,我爷爷亲手杀的。”
她愣了。
“他不允许亲兄弟反目成仇,可人一旦滋长这种仇恨就回不去了,那解决不了事,就只能解决制造这件事的人了。”江樾比了个枪的手势,瞄准空气,唇畔翕动,发出“biu”的气声,好似在回味。
他突如其来这么几句直接的回话,让周京霓一时无言以对。
她张了张嘴,正扯垃圾袋的手僵在空气里无处安放,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有点无法相信,又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和她讲这些。
利益至上的人怎么会在意比纸薄的亲情或友谊,所以沈家只是站在周家对立面了而已,安慰她沈家别无它择吗。
正巧,手机响了。
江樾毫不避讳地当她面接起电话,
周京霓虽然听不懂泰语,还是习惯性地主动避开,搓着塑料袋口往茶几走,背对他蹲在地上整理桌面,小心翼翼地归拢垃圾。
一个不留神,手没抓紧袋口,几个玻璃瓶轱辘轱辘地滚在地板上,碰撞后发出叮当咣当的刺耳吵声,还有几滴红酒液溅到地毯上,她连忙拿纸擦。
但无论如何都擦不掉印记,她摸着那撮染红的羊毛,有点气馁。
突然手臂多了股向上拽的力量。
江樾听着电话,一手捞起来她,手机往旁边偏了偏,对她讲中文,“别费劲了,明天早上我找人过来帮你清理。”
“你掏钱吗?”周京霓弯腰扶正酒瓶。
江樾气定神闲地横躺到沙发上,“包我身上行了吧。”
哪有抢活干的道理呢。
周京霓一口答应,“好啊。”
她把垃圾袋放到厨房,低血糖导致时不时腿软,几乎是倒在懒人沙发里的,整个身子裹在里面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等到江樾结束了那通长达半小时的电话,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江樾撑着脸看,怎么也看不够。
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好看的小脸皱起眉头,呼吸有些急促,眼角湿了,他撩了手机,小心拨开她的头发,忽然听到一句模糊的梦呓。
“……我想你了。”
他手僵了,扯了个自嘲的笑。
凌晨三点。
IG爆了条动态,微博直接携词条#疑似Loren女朋友照片#冲上热搜。
一张照片,三分之二是落地窗外的悉尼夜景,右下角露出半个女孩沉睡的侧颜,小臂压在脸下,发尾凌乱地散落到地上,长腿蜷缩在薄荷绿睡裙下,脸被打码。
整张照片,灯光稀落,入目三分全是温馨。
配文只有一个表情: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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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樾来悉尼起,周京霓的酒都被丢了,大早上被拽去晨跑,可她那会虚的跑五百米就喘粗气,只能坐在咖啡店门口等他回来。
然后两人一起吃早饭,他为了演唱会保持肌肉线条,会在健身房待两三个小时,她就看书,可总走神,看个一字半行就放空了大脑,想起沈逸。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无论如何也不行。
后来江樾也发现了这件事,他倒不做评价,只是每天晚上开车带她兜风,沿着海岸线公路,无目的地开。
海风灌在笑声里飞扬。
有次路过麦当劳汽车店,她去厕所,出来时在草丛瞧见一只流浪小猫,有点脏但眼神清澈得惹人怜,还总喵喵叫,她忍不住去买了盒鸡块喂给它,过了会儿,抬头看见江樾在看自己,然后他胳膊伸出敞篷,一只手接过来两个甜筒,单手打方向盘开到她面前停下。
他递给她一个,头往副驾一带,“别摸了,说不定有寄生虫钻你身上。”
“哦,那等下去哪。”见他在调导航,周京霓把小猫拎回草丛待着,垫了餐巾纸接过甜筒,趴着车窗探头往里看,“回家吗。”
江樾秒接一句,“才八点回个屁,我饿了,吃饭去。”
“那吃什么。”周京霓说着,看他系好安全带。
江樾没看她,调着音乐说:“越南菜,速度上车,走了。”
上车后,周京霓小口舔着凉滋奶甜的冰淇淋,这次车速很慢,她悄悄扭头看江樾一眼,他肘撑窗沿看路前方,右倾身子后靠椅背,脑袋半歪。
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和脸真的很蛊惑人,浑身透着野性不驯的江湖气,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贵气,难怪这么吸引欧美女粉,江樾真的天生适合吃明星这碗饭。
她正打量着那些挺好看的纹身,他一口啃下半只冰淇淋,然后三两下吃完了,嘴又叼上烟。
真的是......周京霓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嫌弃地皱起眉。
江樾抽纸擦嘴时看见她的表情,特想笑,“你这用什么眼神看我?”
“没有。”
他倏尔转移话题,“歌好听吗。”
“哪首。”
“现在放这首。”
“......”周京霓目光闪烁一下,调高音量,过了会回道:“这又是新歌吗,你别说,还挺好听的哎。”
“嗯。”江樾踩下油门的同时,侧头平视她,唇角勾起笑,“九月份你毕业了,来旧金山看我的演唱会吧,到时会唱这首,这是我的第一首中文歌,《花予你》。”
车飞驰在山林间里,江樾的歌声浅淡中带些独特的嘶哑,听起来十足磨耳。
话调是一板一眼的认真,可他一笑就痞里痞气的模样,周京霓忍不住笑一声,但点头说好,又问:“可以是可以,那我能坐内场第一排嘛?”
“我给你VIp包厢。”江樾回。
“真的吗?!”说实话,她好久没近距离听演唱会了,多少有点激动。
江樾弹烟灰,很慢地说:“哥在这圈子一天,你就必须得坐VIp。”
这天,周京霓是回悉尼后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她高举胳膊,逆风大声笑着,跟唱江樾的歌,夜晚的月光穿透树叶间隙,照在她眸中,他偶尔看她,笑意直达心底。
......
也是这天凌晨,倪安也回来了,三个人一起坐在阳台上做烧烤夜宵,周京霓终于打开了久违的手机。
看到沈逸的聊天框弹99+的消息提示,最新一条只有四个字:回我好吗。
她手抖的不行,把手机啪地反扣在桌子上,手紧紧握着啤酒瓶,眼睛却盯在手机上,任由烧烤的烟雾刮在脸上,她一动不动。
站在烧烤炉前的江樾,注意到周京霓不对劲,但没妄动,只往那斜眼,手继续抓起瓶子撒调料,还能偶尔回复倪安的话,末了,烤串放在盘子里,他端起来往她那走。
“发什么呆。”他放下盘子,倚栏杆站。
周京霓摇一下头。
“说。”江樾说。
周京霓一言不发地仰头喝酒。
抬头那一瞬,她眼睛红了,江樾看得清晰。这是又要哭,他别开眼,心情有些烦躁,转过身去点烟,深吸了口空气,说:“你准备一直这样是吗?”
“......需要时间不是吗。”周京霓剥橘子的指甲嵌进皮里,低着头,掰开一半送进口里,可是好酸,酸得牙痛。
江樾说行,又问:“多久。”
“不知道。”周京霓怎么会清楚,这种事,心说了算,她忍着酸咽下去,抬起头,“需要时间限制吗,我想忘掉的时候,一定会忘记,一个月还是一年,嘴上的话都不算数,不过没关系,总会好的。”
“怎么没关系。”江樾掐断烟头攥在手心,低着下巴笑了声,“是啊,没有时间限制,但你需要多久走出来,我就得等多久啊周京霓,我喜欢你,你不是知道的吗?”
周京霓看着他的背影,“五年你也等?”
“很久吗。”
“要是十年呢。”
“等。”
“如果需要一辈子呢。”她眼睛红了,说到最后有些失声。
江樾默了默,回头只看她的眼睛,眸底徐徐暗淡,“周京霓,我并没有想与你争个高低,如果你想赢我可以让你,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我可以为了你站得更高,直到摆脱家庭,你是女孩,天生感性,所以我不介意等,多久都行。”
周京霓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心底泛起酸涩。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没有敷衍。
当初那个令她讨厌的男生,彼时已经是歌坛耀眼的歌手,却依旧会认真坦荡的对她表明心意。
原来爱可以如此张扬。
原来爱可以是天下昭昭。
原来不是所有喜欢都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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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周京霓喝了很多酒,还尝试了第一根烟,呛得咳嗽,咳到抱着垃圾桶吐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她忘记自己怎么睡着的,再醒来是被手机吵醒,已经快天亮。
她头疼欲裂,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想都没想就接了。
顷刻,电话里的声音让她彻底清醒。
“——周杳杳。”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好似裹在沙粒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