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伦懒得理她,径直走了。
李菲儿绕着苏锦走半圈,讥讽道:“苏锦,跟我斗,你还不够资格。都不用我娘亲出手,先生就给你一顿教训了。以后长点记性,见着我,就得绕路走!”
苏锦冷着脸,只看着眼前的孔子像。
孔子慈眉祥目,笑眯眯的和蔼可亲,本来教书育人,讲的就是个理字,偏偏身为先生的,却做了恃强凌弱的帮凶!
李菲儿骂了苏锦几句,见她没反应,再骂也没意思,便气哼哼地,得意洋洋地走了。
原本热闹的场面,很快就安静下来。
站在一旁的青梅愁眉苦脸的,时不时看着太阳,着急地说:“应该快到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这么漫长呢。”
苏锦咬牙道:“先生让我跪一个时辰,我偏要跪两个时辰!”
青梅大惊道:“大小姐,不要赌气啊,要先顾虑自己的身体啊,两个时辰,你可受不住的啊.....”
两个时辰,滴水不沾,太阳这么大,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没见苏锦现在嘴唇已经起焦皮了吗?
“大小姐,要不喝点水?”青梅把水壶递了过来。
“不喝,你,一边去!”苏锦命令着。
“啊?”
“去!”
青梅只得走到一边的树林下,又担心又焦灼,无论坐还是站,她都无法安心。
裴慕然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离开学堂,无意中一抬眼,发现偌大的场地上,苏锦还在跪着。
他大吃一惊,连忙看看学堂里的刻漏,发现快两个时辰了!
苏锦竟然跪了两个时辰?
他明明让她跪一个时辰的!
两个时辰,她怎么受得了?
裴慕然把书具一扔就冲出学堂,宽大青衫飘起来,风一般他跑到了孔子像前。
“苏锦,时间够了,快起来!”裴慕然大叫着。
跪一个时辰,对身体影响不大,但是跪足两个时辰,问题可大了,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尤其是女子。
苏锦不为所动,一声不吭地看着孔子像。
裴慕然看到她脸上那两抹酡红,嘴上的焦皮,就知道晒得她够呛了, 他开始后悔,不该惩罚得这么重。
“起来,够时辰了!”裴慕然再喊。
苏锦依然纹丝不动,连看都似乎不屑于看他,继续抬头,仰看眼前的孔子像。
裴慕然知道苏锦性子上来了,跟自己较着劲,他问:“你看着孔子像,莫非想通了什么?”
“作为先生,理应不偏不倚,不应折腰事权贵,但偏偏有些先生,眼里只有权势,而无公平,这样人做先生,只会误人子弟!”
裴慕然知道,苏锦恨他刚才偏帮李菲儿。
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说得没错,做先生理应做个好榜样,公平公正。可如果我公平公正了,你会遭遇什么?”
苏锦冷笑道:“我能遭遇什么?”
“李菲儿什么身份,你比我更清楚。不错,是她不对,你可以告诉先生,我来处理,但你打了她,就变成你不对了。”
苏锦讥讽道:“原来我得躺下来,任由她欺负,一旦反抗就变成我不对了。”
裴慕然道:“苏锦,有些理可以较真,追究到底,但有些亏却必须要吃。她母亲是皇亲国戚,你打她耳光,如果她母亲找上门,请问你父亲能保住你吗?别忘了,如果你父亲爱你,就不会把你放逐乡下十年不闻不问!我如果不重罚你,请问李菲儿会消气,会不追究吗?”
裴慕然的这一番话,声音不大,但句句如铁,砸在苏锦心里。
好像一道闪电劈过,她那混沌的脑子里,突然清明了不少。
她蓦地站起来,转向裴慕然,用不相信的眼神说:“先生这是在帮我吗--”
只是,她跪得太久,这一突然起来,气血不足,双脚麻痹,眼前一黑,身子就朝裴慕然方向软下来。
裴慕然心慌得要跳出嗓口,立刻抢上前抱住了她。
......
苏锦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裴慕然的房间里。
裴慕然的房间跟他为人一样,朴素又清冷,目之所及皆是书,其余的陈设极为简单,连所躺的床也是木板床,垫着的被褥极薄,一侧身,木板就咯吱咯吱地响,怀疑下一刻,床板就会塌了。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苏锦一动身,木板呀呀地响一下,虽然声音极轻,但是坐在旁边的裴慕然听到了
他立刻凑到近前,带了丝欢喜:“你醒了?”
苏锦淡淡地扫他一眼后,说:“我晕了多久?”
一旁的青梅道:“大小姐,你大概睡了半个时辰。刚才晕倒的时候,是先生把你抱进来的。幸好先生在,否则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那个身板子,哪里抱得起苏锦?不得是拖着苏锦进来?
苏锦心念微动,露出了讶然,认真地看向裴慕然:“是你把我抱进来的?”
裴慕然淡然道:“你应该是中暑了,故而把你抱进来,让你歇息。本来男女授受不亲,只是事情紧迫,冒犯了,你不要放心上。”
他让苏锦不要放心头,但他心上呀,还残留着苏锦的体温、气味,那软软的手感......从没想过,会和她如此亲密......
苏锦一点都不在意,说:“我相信先生,先生在我心里,是正人君子。”
此话不知道怎的,裴慕然听了有点失落。
他随即转移话题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舒服?”
苏锦坐了起来,活动了手臂,说:“没事了。只是,有点渴。”
裴慕然从台上递过来一杯茶。
苏锦接过来,茶水的温度适合。
她喝了一口,却道:“水有点凉。”将茶杯放回去,裴慕然去接,苏锦手一松,茶水便尽然泼在了裴慕然的身上。
“对不起。”苏锦急忙道歉,她看着茶水和渣子粘在了裴慕然那件青衫上,歉意地说,“先生,你衣服脏了,稍后我赔你一件吧。”
裴慕然站起来,没有愠色,道:“无妨,洗洗便是。”
他有点狼狈,也有点踌躇,说:“我去换件干净的衣裳,你且在这里歇息一下。”
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