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郁忱闭目靠着墙冥想,却突然微微睁开了眼。
是风声,以及有人在靠近。
轻微的破窗声响起,即使是在夜色中。郁忱还是能清楚地看见有竹管从破裂的窗纸孔伸了进来。
非常朴素且低劣的方式,只要是有点修为的都会发现这种戏码。
但下一刻,一股不寻常的迷香便弥漫而来。
只一瞬,郁忱便知晓此香名叫“封痕”,是鬼界最有名的迷香。
怨不得用这种容易被发现的伎俩,因为沾上一点这香,凡人立即昏迷不起,而修士则修为尽数被封,即使发现也来不及躲避。
此物虽称为香,实则以无形鬼气为载体,只要有活人的阳气,阴阳相接,即可中招。
郁忱确实是活人无疑,但他现在本身就不是以灵气或者是魔气修炼,封了也封不到他头上,这香对他来说,什么用也没有。
他非常淡定地托腮,倒是没想到,芜城竟然有鬼界的人。
而千回则是突然坐了起来,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阴冷的气息。
甚至可以说是下意识以指为刃,就这么斩了下去,一道剑气随即而出。将鬼气与香彻底斩断!
郁忱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千回闭着眼又倒了下去,甚至美滋滋地翻了个身。
他叹气,忘了千回是剑灵,对这种阴冷之气会应激。
她身上只有剑气,自然也不会被“封痕”影响。
今天怕是钓不到鱼了。
他刚这么想,下一刻便感受到剧烈的风灌了进来,刺骨寒冷,似是割到了骨一般,锋利而势不可当。
门与窗已经彻底破碎。
有类似丝线的东西缠绕而来,片刻便固定住了郁忱的四肢。
郁忱冷着眸,在月色的映照下,看清楚了缠绕在他身上的东西,是头发。
这是一只戾气极重的女鬼。
她悬吊在窗沿,伸着极长的舌头,眼眶是空的,血红色糊在脸上,十分瘆人。
郁忱随意召了几张火符,直接点燃,一时间房间内灯火通明。
火星落在头发上,瞬间往源头蔓延。
这女鬼面色扭曲一瞬,却支撑着伸长了爪子向郁忱袭来,裹挟着阵阵罡风。
郁忱只是轻轻一抬眸,下一刻,火便聚在了他的眼前,直接点燃了女鬼长长的指甲。
女鬼尖利地叫了一声,终是受不住,将头发齐齐收了回去。
郁忱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袍,这城里的破事倒不如城外的邪祟来的厉害。
那女鬼尤不甘心,再次伸长了头发,密密麻麻,如同黑色海藻一般缠绕伸长。
郁忱不打算再周旋,正想直接斩断,却见这群头发竟然直接绕过了自己,瞬间便把千回裹成了蚕茧。
她显而易见地不想再恋战,裹着千回就立即收了头发,直接避开郁忱以风化的剑刃,急急出逃。
千回只觉得自己睡得好好的,先是感觉到寒冷,就随手挥了挥。
好不容易不冷了,结果又有些许憋闷,然后就是越发冰寒,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是一种极为阴冷之物。
千回随意挣扎一番,发现这东西如同丝线一般,越缠越紧。
而外头的郁忱不敢放火再烧,怕控制不好力度伤了千回,故而只能以气为刀,试图切割头发连接处。
女鬼避得极快,又用不断疯长的发一层一层阻隔,竟然一时间难以解决。
郁忱终于蹙起了眉,暂且先一路追着女鬼,看看她到底要作甚。
千回等了又等,也没等到郁忱,她不得不试图自救。
她想了想自己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破伤风剑鞘,看起来也不能砍断丝线。
二百五凉凉出声:【你刚才梦中都能使出剑气,怎么现在反倒不能了?你自己就是剑。】
千回一时间被噎住,总感觉它像是在骂人。
再说她梦里这么厉害?
但她还是按照二百五指导的,闭上眼把自己想象成一把剑。
再睁眼之时,她黑色的瞳眸里现出一缕金光,一闪而逝,下一刻便抬起手,沿着丝线寸寸切割。
金光大涨,在黑夜里如同最为明亮的太阳,映照出一方明亮。
千回怔了怔,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
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托着自己的丝线也彻底断裂,她直直地从空中落下,衣摆与发向上翻飞,千回被缠绕着蒙住了眼,连带着脑袋都有些发蒙。
就在千回以为自己要坠落在地时,却被一股邪气托住,下一刻便被人抱在了怀里。
是郁忱。
她能感受到触碰他的那一刻,郁忱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迅速将千回放下。
千回也没多想,随着郁忱的目光看去。
月光下,一个几乎秃了头的女人,可能是女人吧,抱着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地嚎叫。
郁忱默默瞅了千回一眼。
用头发抓什么不好,偏偏抓一把剑。
千回无辜地眨眼。
“不知二位来城主府有何贵干?”一道男声猝然响起。
千回清楚地看见,那位女鬼听到声音明显怔了一瞬,便迅速隐了身形。
郁忱立即扔出了一道显形符,却半路被那名突然出现的男子截住了。
下一刻,符纸便化为火光,燃烧殆尽。
男子的脸被火光切割,一半在阴影里神情莫测,而另一半却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尤为温和。
他缓缓了笑了起来:“这符邪气如此深重,二位恐来者不善。”
一瞬便能将郁忱的符烧了,这人的修为不低,但看着却比白天街上的人年轻许多,三十来岁的样子。
郁忱低声同千回解释:“芜城城主云洲,元婴后期。”
千回大概知道这个世界修为等级划分,修仙最初是练气期,此时主要是体质的增强,而之后的筑基期才算是彻底进入了修仙之途。
此后便是金丹、元婴。
再之后就是出窍,能将神识外放自如。后续便是化神、大乘,最终渡劫飞升成仙。
听闻现今修仙界大乘期屈指可数,不超过十个;化神期也没多到哪去。
主要是由于邪祟肆虐,灵气枯竭,人间炼狱。
但千回并不知道具体的强度概念,于是她自以为轻声道:“很厉害?能接你几招?”
郁忱:“你不在的话,也就三招。”
“你在的话,可能六七招吧。”
千回震惊:“这和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我站在这就能拖你后腿不成。”
郁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但眼神中是明晃晃的肯定。
千回顿了顿,打算假装没看懂对方的眼色,又问:“那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把你的符烧了?”
郁忱:“哦,这符我是批发的,一次上千张。”
云洲觉得自己的额角青筋跳了又跳,颇有些咬牙切齿:“二位真是好大的口气。”
千回迅速摆手:“我可没说,他说的!”
郁忱点头:“我说的,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