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候府,贾夫人居所,林嬷嬷欣喜地扶起虚弱的贾夫人。
“我这是睡了多久,翠儿您又徒劳增些许白发。”贾夫人有些心疼地看向无论如何都不曾弃她而去的忠仆林嬷嬷。
“夫人,您认得出老奴了。”林嬷嬷听见贾夫人叫她翠儿,她的语气带着激动的颤抖。
夫人这些日子每日都有醒过来的时候,但意识都是模糊,根本认不得任何人。
“自然认得,翠儿你是我陪嫁的丫鬟,就算我认不得旁人,还不认得你么?”贾夫人轻轻拍了拍林嬷嬷的手。
“夫人这是大好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林嬷嬷激动的掉了几颗老泪。
“我这是在哪儿啊?”贾夫人用她那没有神采的眼神环顾了四周,她依稀还记得,她病后,被那狠心的丈夫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去了。
林嬷嬷怕隔墙有耳,掩上门窗,这才回到贾夫人床边轻声回道,
“夫人,多亏了大小姐,她不但想办法接您和小少爷回侯府,从候爷和景姨娘那里夺回了您的嫁妆,还医好了您的病。”林嬷嬷给贾夫人喂了些燕窝牛乳汤。
“大小姐,翠儿你说的是我的庄儿么?”贾夫人激动地推开林嬷嬷送到她口中的牛乳燕窝,本来如死灰一般的眼神焕发出一丝生机。
“是,就是庄儿小姐。”说到庄儿小姐,林嬷嬷面含微笑地回答。
“庄儿她不是以身殉身了么?”贾夫人有些难以置信。
“庄儿小姐没死,而是换了身份重新活着,庄儿小姐在宫里头历练过,变得可厉害了,不但能掌家,将长兴候府那些姨娘们治得服服贴贴,连候爷都对她言听计从。”
林嬷嬷怕贾夫人大病初愈受不了刺激,不敢告诉她二小姐林婉珍已经没了,庄儿小姐正是顶着她的身份重新回到侯府。她尽拣些好事儿说给贾夫人听,企盼她心情好些,有助于她的病情。
“好、好、好,我的庄儿长大了。”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女儿何时能变得如此有手腕,还有她顶了谁的身份重回侯府,但她在病中实在是心力有限,无法多虑。
所以,贾夫人虽心中颇多疑问,还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珍儿呢,可有一同回府。”贾夫人又问二女儿。
“二小姐留在了彭县,大小姐说,要过些时日,待到时机成熟时才将她请回来。”
林嬷嬷这么说也不算是撒谎,二小姐是被葬在彭县,也算是留在彭县;
而且大小姐说过,待到时机成熟,她一定会将二小姐的尸骨从彭县移回侯府祖坟,把她请进侯府祠堂享受香火供奉。
“庄儿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庄儿在哪儿,速去请来,我想见她。”贾夫人有些激动地催促林嬷嬷,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失而复得的庄儿。
“这,庄儿小姐前些日子和摄政王南宫洵出远门了,这一时半会地回不了侯府。”林嬷嬷为难地说。
“庄儿怎地会和摄政王一个外男出远门。”贾夫人的眉头一拧,脸上挂上了母亲的威严。
庄儿自小在她身边,由她亲自教养长大,从小就谨言慎行、恪守礼数,贾夫人实在难以相信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庄儿会私自和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出同行出远门。
而且和她同行的人是南宫洵,自己手帕交宸妃娘娘的亲儿子,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行事,难道庄儿知道了她的身世。
“夫人莫怪大小姐,在您生病期间,圣上给摄政王和大小姐赐婚,荣王府的聘礼早已浩浩荡荡地抬进侯府,两人成亲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
林嬷嬷的话还没说完,本来软绵绵,起身都困难的贾夫人跟诈尸似地跳了起来。
“什么?你说圣上给庄儿和南宫洵赐婚,那个南宫洵可是宸妃娘娘所出的那个南宫洵?”贾夫人焦急地问道。
“正是。”林嬷嬷心想,整个大月国还找得出第二个南宫洵么?
“这,这真是乱了套了,他们两人不能,唉,翠儿你也不拦着一点。”贾夫人欲要下床找鞋穿,嘴里慌乱地说,“翠儿,让人备马,我要去找他们。
贾夫人脚才沾地,一阵眩晕向她袭来,把她又跌回床上去。
“夫人,您才刚刚好些,不能下床,不能着急,有事您和老奴说,让老奴替您去办,仔细您自个儿的身体。”林嬷嬷看着贾夫人急火攻心的模样,才舒展开没一会儿的眉头再次揪在了一起。
贾夫人被林嬷嬷扶回床上,眼神又恢复了心如死灰,她无力地对林嬷嬷道,
“翠儿,你记得么,当年我怀第一个孩儿的时候,因为孕期在西京水土不服,反应强烈,被父亲派人接回家休养待产。
父亲请了无数名医为我保胎,可所有大夫口径一致说我那一胎注定是没有结果。
果不其然,十月怀胎之后,我诞下一个女婴,女婴没活几个时辰,在稳婆和父亲请来的大夫走后,就在我的怀里咽了气。
她是那般小,那般的软,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我的心简直裂成了千片。
正当我伤心欲绝,沉浸在丧女之痛的时候,有人从西京送了个刚刚出生的女娃儿给我。从此这女娃儿就养在我身边,对外就称那女娃儿是我在母家产下的大儿,其真实那女娃儿就是庄儿,她的真实来历甚至是侯爷都不知道,只有我和你知道;而她的真实身份只有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也只告诉你她是我在西京的一个好朋友的孩子。”
当年她有怀疑过庄儿小姐是正在为先帝守陵的宸妃娘娘的孩子,毕竟在西京,自家夫人只有宸妃娘娘这么一个好朋友。
两人当年出嫁之时,在一个驿站歇脚时相识,因为投缘,结成金兰姐妹。
但夫人没和她说过庄儿小姐的真正身世,她一个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
如今看夫人的模样,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是,是有这么回事。”林嬷嬷颔首道,在彭县的庄子,她见庄儿小姐和南宫洵在一起,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疑虑,但还是不确定,或是她看大小姐好不容易得了个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人,心存侥幸,不忍她的猜想成真,棒打了一对鸳鸯。
“庄儿她,她其实是。”贾府人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尘封在她心里多年的秘密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