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在纸张上轻抚着,瞧着皇后娘娘一如自身那般张扬锋利的字迹,皇帝面带着能暖寒霜的阳光,勾唇笑着。缓缓把信封拆开,取出了信件,终于瞧见了娘娘这为他写的第一封书信。
一共两页,他拿着第一页看起来。
她写的并不温存,话语中也无太多矫揉造作似的关怀。行书连贯,说的是局势治国和暗潮风云,笔锋如刀,一如萧皖做人的那般果决锋芒。
“中朝之中安稳,环四城却躁动着。吾于前日西城之中发觉两处五角蛇躁动,平乱之后,又有它城不安,实在是蹊跷,似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巫术诡谲如今还不能参透其中深意,君于涞阳靠近外疆,定要小心诡术暗箭,等中朝安稳之后,吾与安王同谋,定会助你于郡城安稳。”
话语之中不见温存,可是这般冷硬的话每一句都在替嬴畟解开如今局势繁杂,帮他稳固权势,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来。这样的话,远比言语慰藉更能让人安心感动。
嬴畟看着手中的信件面色温柔着,拇指不断在纸张边缘摩挲着,水蓝色的眼中满是温柔。看着信上的话,似乎能想象出萧皖在他面前冷清言语着的样子,能感受到那般的让人沉溺于其中的清冷。
娘娘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越是语气冷漠,越是担忧于他。他明白的。
嬴畟看完了第一页信,随后把两页信件交叠位置,取出了第二页信纸来。
这一页信纸像是空白着,只在信纸中央写了一句话。
[空空,只盼畟郎平安归,再等红枫簌簌,闻君心迹。]
温柔缱绻的不像是同一人所书,嬴畟看着仍旧凌厉的笔锋却书着如此婉柔的思念,心中霎时间重重跳了两下,像鼓点一样的紧密的敲了起来。
以往冷硬的人如今却变得心口如一了,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只定定的瞧着面前的这句话发呆。
他从未见过萧皖如此直白的对他表明爱意思念,也不曾想象过那般冷淡的人会像这样思念他。毕竟,萧皖的性子他清楚,情爱与她根本就不是活着所需要的东西,如今与他恩爱,是因为他死缠烂打似的要她。
可是看见了这一句直抒相思温婉宽柔的语句,嬴畟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跳感,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那般畅快。
畟郎。她竟然如此称他,真不像是萧皖能说得出口的话。
指尖反复在这二字上抚摸,笑着,心中又皱着眉。脑海之中满是那人的影子,嬴畟觉着这人真坏,这个时候偏偏如此,就是为了乱他心神罢?
勾心摄魄。
他不想打仗了。
嬴畟想着,合上了书信,小心的把信纸装好,再包回油纸之中收好。手抚摸在装着信纸的胸口,昂着头,双眸轻合上对着空长舒了口气,听着自己如雷似的心跳。
他现在,只想快快回滇阳,串上红豆,回去见他朝思暮想放不下的妻子。
*
东外城
今日是一年一届由百姓整合汇办的花灯节,入夜之后未像往日时候寂静一片,城中河蜿蜒着伴随着一片灯火,有各色的花灯飘在其中,夜市也开着,当铺吆喝着热闹的不行。
东外城是虞家族的根基所在,不是世家却胜似世家的隐世家族,传承百年,传闻同大周一般年岁。虞家贤明爱民,东外城富足百姓安乐,这才衍生出了花灯节这样的民间习俗,每每节日时候,城中上下同乐,不分身份。
可是今年佳节,比起往年来说,多了几分色彩。
城东的一家猎户忽然之间疯了,全家上上下下五口人,连带着才刚满七岁的小儿子都一齐疯了。
猎户家在集市一旁住着,周遭全是百姓,花灯节这一夜更是人口聚集。而就在这样的时候,这五口人忽然从屋中冲了出来,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行为举止像是野兽一般的四足行走,见人就咬,一连咬伤了不下二十人,后来还是卫兵到了才把人控制住。
百姓之间大都互相眼熟,知根知底。邻居说着这户人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平时没见过有什么发病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过这家人过去有人得过疯病。现在忽然连带着小儿子一齐疯了,还疯的这么厉害,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事。
何况这家人封了之后,力气大的像牛一般,寻常人根本制不住他们,就算是那七岁小儿也不是好惹得,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似的,不像是自己病了。
“疯了?”萧皖轻声说着,疑惑着皱起了眉。
“是的主子,就在当街,有不少百姓都瞧见了,虞家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就上报给朝廷了。”禾玔伺候着才刚起身的萧皖,取了一边的痰盂和清茶递给萧皖。
“今日应当就该上报给安王殿下了,等会下朝,主子再同安王殿下商议。”
“你且细细说说此事来龙去脉。”萧皖心中莫名泛起几分不安来,似乎总觉得这纠缠的紧实的局势,就快要因为此事能瞧得出头来,分然明了。
“这户人家是如何疯的?”
“听百姓说,是因为这猎户在城东的芳山上打猎时,捡了一只肉灵芝。”禾玔说着,替萧皖摆好木屐。
“肉灵芝?”
“对,听邻居说是像传说中那样的仙药,通体为赤红色,还带着暗金色的痕迹,就是肉灵芝的样子。”禾玔点点头,接着说道:“他们本来是要准备把这东西卖了的,可是家里的小儿子忽然生了重病,猎户收入少,积蓄不够治病要买的名药,这家人就信了肉灵芝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言,把这捡来的东西下药给小儿子喝了。”
“如此来看,这户人是因为肉灵芝疯的?”萧皖坐在妆台面前,净面过后拿了一边的梅花汁子扑在脸上,由禾玔伺候着梳妆。
“依属下看就是如此,这样蹊跷的东西,能让人食过之后力大无穷身强体健,根本就不像是肉灵芝,更像是南疆西狛的巫蛊之邪术。”
“嗯。”萧皖点点头,琉璃珠子眯了起来,思绪混杂着,却越发明了起来,寻得蛛丝马迹。
她沉思着,把所知晓的事硬生生的串联在一起,思考着其中关联,试图推测出其中的意义,一直到发妆梳拢才动作。
“娘娘。”
门口有人轻声唤响了她的名字,慧儿站在朝内说着。
“监国身边的唐大人传令来了,说监国邀您到养心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