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餐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愣愣的看着跑进来的沈星,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毛攀,这个大家都仇恨,却被猜叔按着不许动他的畜生。
算得上是达班目前为止最厌恶的人,唯一的,没有第二。
要不是猜叔发话,他早就以各种方法死在达班的手里了。
在三边坡,没人敢骑在猜叔头上,而现在,一个小逼崽子惹了猜叔后,却不许大家收拾他。
难道就因为对方背景深厚吗?可再有背景的人,他们又不是没有动过。
怒火和恨意只有发泄出来,才能消减,压制只能越压制越汹涌。
可见大家心里的火气都憋成什么样了。
现在一听毛攀死了,本来还算平静的场面,就跟一锅滚烫的热油里滴低落了一滴水一般,瞬间沸腾起来。
“沈星,到底咋回事,你赶紧说说。”冲动的细狗一把薅住沈星的衣领子,拽着摇晃起来。
但拓赶忙上手解救被勒住脖子的沈星,他也有些好奇,扶着腿脚发软的沈星,好奇问道“发生了啥子,你赶紧给我们说说嘛?”
陈青下意识望向猜叔,却见他面如平湖,波澜不兴,就好像沈星说的不是一个得罪过他的人死掉了,而是今天吃什么呢一般平静。
陈青心里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猜叔回望过来,眼底带着宠溺的笑意,随手帮着她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继续吃。
看热闹不要耽误吃饭。
陈青无奈的叹口气,不再理会这乱糟糟的场面,听话的低头吃了起来。
之前猜叔一直说毛攀结局已定,她以为猜叔说的是陈会长会保下毛攀,送回国内,这也算是给了猜叔和爱梭一个交代。
谁能想到,猜叔口中的结局,居然是个死局。
怪不得之前提起毛攀,他这般的淡然。
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
那边沈星还在连呼带喘的说着“肺都遭打烂了,刘金翠把他拖到包厢里面,不准任何人进去……”
陈青听得心烦意乱,不知不觉就皱起了眉头。
猜叔等沈星说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训斥着这群吵吵嚷嚷的家伙。这才拉住了越发慌乱的场面。
“好了,坐下吃饭。”
大家心思早就不在饭上了,不过猜叔开口,这些人却是不能不听,大多神不守舍的坐了回去,手里机械的扒着饭,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沈星不放。
想他再说一些。
细狗刚刚坐下就按耐不住的问“沈星,你给有看到是哪个开呢枪?”
是哪个大神开枪杀死呢毛攀啊,让他晓得,一定要请对方喝顿酒。
”晓……晓不得……“
扒饭的手一僵,沈星眼神有些飘忽,他下意识的看了猜叔一眼,见他不在意的低头吃着饭,这才赶忙端着碗继续吃饭,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由于猜叔镇压的缘故,大家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却没人敢继续问下去。
吃完饭,陈青跟在猜叔身后,率先走出餐厅,刚刚出门就被沈星追了上来。
看着欲言又止的沈星,猜叔默默的叹气一声,拉着陈青陈青的手跟沈星道”走吧,去楼上说,顺便喝点茶,消消食。”
这个傻孩子,这是有心事啊。
沈星有好多话想问陈青,其实问猜叔也行,但是他心里有些敬畏这个老板,便不好拿着什么事都来烦他。
陈青就没这个顾虑了,大家都是华夏人,陈青一向脾气温和,又好相处,也愿意给他指引。
所以一旦有想不通的问题,沈星都喜欢来找陈青。把她当成免费的顾问了。
但是这会看着跪坐在茶台前慢条斯理沏茶的陈青,沈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开口。
猜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笑了笑,喝了一口普洱,这才望向沈星道“啊星,你想说什么?”
“哦,那啥,之前青姐让我给兰波传话,如果这边医院没办法,她可以帮忙送西图昂去华夏治疗,我今天来找她是想说,西图昂不在了……”
他没说的是兰波本来意动了,可是爱梭不许,就没了下文,谁知道再次见到兰波,就是那么一个惨烈的现场。
陈青倒茶的手一顿,转而就恢复了自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握着茶盏,想着那个一面之缘的胖乎乎小孩。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没了,悄无声息消失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啊。
“还有呢?”猜叔不在意的继续问道,指了指他对面的茶盏,示意他边喝边聊。
沈星端起来一饮而尽,不顾猜叔嫌弃的眼神继续道,
“猜叔,今天开枪打死毛攀呢是兰波,我刚好在刘金翠那儿,看到是他下意思就追了出去,毛攀的一个保镖冲出来要杀了兰波,看到我跟他在一起,连我也要杀,兰波手快直接开枪打死了他,他说这个人看到了我们两个呢脸,不能留。”
说着,沈星欲言又止的望着猜叔。
猜叔不会生气他闯祸了吧。
“兰波不是回麻牛镇了吗?”
猜叔好奇地问道。西图昂死了的消息他知道,那小孩一死,爱梭就把兰波给喊回了麻牛镇。
如何又会在大曲林出现。
“他没有回去,一直躲在州滨那点,这次是州滨告诉他毛攀的下落,他偷了州滨的枪就跑来杀了人。”
沈星说的有些唏嘘,毛攀死有余辜,可是死在兰波这个刚成年的孩子手里,也是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陈青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出声。
好一个偷了枪,怕是故意放在那里等兰波拿的吧。
猜叔看着心情不太好的陈青,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沈星,等他说下去,
“猜叔,毛攀的死,我也被牵连了,会不会影响到达班?”毛攀是陈会长外甥,他死了,陈会长能罢休?沈星担心会影响到猜叔,影响到达班。
“没事,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再管了,州滨和刘金翠也都不会让你再插手,这件事就这么了了,不会有人纠察到底。”
猜叔慢条斯理的说着,借着烧开的水重新沏了一壶,给陈青和沈星都倒了一杯。
动作悠闲自在,行云流水,带着种韵味,就好像什么出尘入世的高人一般,嘴巴上却说着这般凉薄的话。
画面有些怪异,看的沈星心里毛毛的。
“为啥?”沈星想不通,毛攀的身份不简单,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居然没人纠察?
想当初他落到封锁区,猜叔但拓忙前忙后的救他,现在毛攀死了,竟然没有人给他做主。太奇怪了。
“为啥?还不是想他死的人太多了,到处招惹仇恨,近的猜叔,远的麻牛镇爱梭,就是象龙商会的州滨和刘金翠,哪个能待见他,这还只是我们知道的人,还有那些他惹到的,我们不知道的人 ?”
陈青叹了口气,这家伙,太会招仇惹恨了。
死有余辜。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不高兴呢?”猜叔握住陈青的手,轻轻揉捏着,专注的望着她,眼底带着淡淡的怜惜。
小丫头看的明了,为什么还要不开心呢,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难过的是,外人恨他就算了,家里人也放弃了他,没有陈会长的示意,州滨和刘金翠不敢的。”
陈青声音有些茫然,轻飘飘的像是风中的飘絮,没有方向。
陈会长这次如果发话,是能保住毛攀的,不管是猜叔和爱梭,都会给他这个面子,只不过是得舍弃一些利益罢了,可是他却没有。
不过也对,陈青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好累,她有些丧气。
是啊,什么感情在利益面前,都会被放弃,那些坚持的,不一定是多爱,更多可能是利益没到位罢了。
就像有的人啊,就连亲生父母都会抛弃他,更别说外八门的舅舅了。
陈青讨厌毛攀,可是不至于恨,知道他的死,更多的却是物伤其类的感慨罢了。
她一时间有些厌了,不想再陷在这样无望且无聊的情绪里面。
挥挥手让猜叔和沈星继续喝茶,自己起身回房去休息了。
猜叔静静的看着陈青消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神微暗,眉头微蹙,回神就看到沈星也是一脸的担忧,他叹气到“没事,你青姐只是累了。”
只是物伤其类,有些情绪需要消化一下罢了。
草草聊了两句,猜叔就把沈星打发了,就回到卧室,却见陈青也没睡,只是趴在床边,翻着箱子在找着什么。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下,大大的箱子里面,都是些零碎的小东西。
河边捡的好看的石头,造型别致的木头,干枯了的野草野花,还有跟他去放生时捡的木棍,就像小孩子的百宝箱一般,小丫头一直很珍惜的放在箱子里。
“找什么呢?”猜叔有些好奇,在一边的床上坐了下来,撑着腿杵着下巴看着她忙碌。
“之前小白掉毛时不是被我捡起来几根尾羽么,不知道放在哪里……啊!找到了。”
陈青一脸雀跃的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个长形的盒子,轻轻打开来,就见里面夹着的正是小白掉落的几根尾羽。
这个可是有大作用的。好悬没弄丢。
把盒子放在一边,陈青坐在地板上,两脚一登,就把放宝贝的箱子给踢到了床底下,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心情好了不少,仰头望着猜叔低声问道,
“毛攀的死跟你怕是也逃不了关系吧?”
老猜头又怎么可能放任欺辱他的人逍遥自在呢,怕是在象龙商会的时候就已经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小逼崽子了。
不过以他的手段,应该不屑自己亲自出手,嫌脏了自己的手。
\"说说看。“
猜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里带着赞赏。想看看她的见解。
陈青咬着腮肉,在心里琢磨着他们之间几方的利益相关。
“毛攀之死,相关联的势力应该是三方,达班,麻牛镇,象龙国际。出手的是麻牛镇,象龙商会打掩护,达班袖手旁观。毛攀的死,从头打尾沈星都忽视了一个人,那就是州滨,伐木场被抢的时候,他就说毛攀死了,后来毛攀被救回来,他也没受一点惩罚,陈会长依旧重视她,说明他的举措是陈会长示意,或者是他揣测的陈会长的心意,是对方默许的。这次兰波成了他手里的枪,杀了毛攀,他必定会出手收尾,不让这件事牵扯上麻牛镇和象龙商会,不然对毛攀妈妈不好交代。所以过几天应该就会有个替死鬼顶了这个锅,让陈洁消气。可是我想不通你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这才是陈青最想不通的,但是她敢用自己的脚趾头发誓,这丫的手绝不是干净的。
“嗯,你说的都是摆在桌面上的。”
猜叔心情颇好,慵懒的躺倒了下去,枕着手,看着床边白色的沙曼随着夜风起舞,有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说嘛,说嘛,猜叔,你跟我说说嘛,我好奇死了。”
陈青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不客气的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她可好奇猜叔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了。
猜叔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享受着小丫头和他的亲昵,笑的陈青终于恼羞成怒起来,伸手就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腰间的疼痛这才让他举手投降,揽着小青趴在自己身上,轻抚着她的脊背,这才幽幽道,
“在三边坡,坏的人不一定会死,好的人也不一定会死,蠢人才会死。毛攀错在手里没有筹码,却又自大狂傲,你说的很对,这件事是陈会长给爱梭送上的诚意,我只不过是在其中添了一把火罢了。”
陈青趴在猜叔的胸口,耳边是他砰砰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就好像在子宫里听妈妈的心跳一般的舒服,踏实。、
听得她都有些犯困了。
驱虎吞狼,猜叔历来是个中高手,三十六计玩的飞起。
不过,真正杀死毛攀的应该不是陈会长,也不是爱梭,更不是猜叔,真正杀毛攀的是他亲妈。
小学生都知道的‘郑伯克段于鄢’的历史故事,她的原罪就是纵其欲而使之放,养其恶而使之成。
惯子如杀子啊。
毛攀的死,就像一粒石子落在湖面上,荡起一阵涟漪,然后就悄然泯灭。
没有人再好奇,也没有人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