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趁着天还未亮,溪口村众人尚在梦乡之中时,许平川便归置好了家中的物件,扫净了地上的灰尘。
后院的鸡鸭早在丧礼宴席上就吃了个干净,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带了一张弓,一捆箭,一把短刀,三吊钱,披着那张熊皮大衣出了门。
他昨晚想了一夜,二哥已死,他再无牵挂,可是往后的路还得自己去走。
是留在溪口村做个猎户了此余生?
还是去玄清观,拜师学艺,成为人们口中的‘仙人’?
他拿着那块刻有玄清二字的令牌看了又看,明白这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终于在天色将明之时下定了决心。
“算命的说我前路坎坷,若是真在这当个猎户,哪有坎坷可言,既已修了一层清风诀在身,又有这块玉牌在手,不去玄清观倒显得我怯懦了。”
溪口村村口,许平川大步踏出,并未回头。
此行北去五百里,经大通山,过云海湖,前路艰险,许平川明白,若无破釜沉舟之决心,便到不得云崖山,上不了玄清观。
初升的朝阳洒在他脸上,也洒在他身后一直蔓延到自家老屋门口的雪地脚印上,一路向北。
......
小秀做了个梦,梦里头她似乎回到了许久以前,呆娃带她去鹧鸪山上采蘑菇,她跟在呆娃身后,一直走啊走,走啊走,走了不知道多久,总也走不到尽头。
“呆娃哥?怎么还没到?”
小秀问了一句,可呆娃没说话,仍是自顾自地走着。。
“呆娃哥?”
小秀又喊了一句,她实在走不动了,停下来蹲在了路边,天上此时下起了毛毛细雨,呆娃叹了口气,从身后的竹篓里取了把油纸伞出来,递给了小秀。
小秀看着呆娃,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没来由地透出股陌生感觉来。
呆娃给了伞,没有去管依旧蹲在原地的小秀,回过头继续前进着,很快连背影都变得模糊了。
“呆娃哥,你不带我一起了吗?”
小秀呜咽着说了一句,睁开了眼。
初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在了她床头,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稀粥的淡淡香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罗老歪在外面忙活着准备早饭,家里养的大黄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冲着屋外的行人吠上两声。
溪口村的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只是小秀的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了。
......
许平川顺着官道一路向北,走了一个多月,一路上荒无人烟,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鹅毛雪,脚下的积雪早就到了半尺多高,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他从未离家到过这样远的地方,沿途欣赏着路边的雪景,倒也轻松惬意,心情舒缓了不少。
清风诀第一层的法力在身使得他的耐寒能力强出普通人许多,赶起路来也并没有多少疲累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走着,饿了便就近去林中打点野物回来烤,渴了便抓两团雪往嘴里塞,由于拥有神识和惊人目力在身,即便是在这大雪笼罩的冬日大地上,也能很快找到猎物,倒也不至于使他挨饿。
许平川心中合计着在抵达玄清观之前,还是要将清风决第二层甚至第三层修炼到位才好,也不知那玄清观收徒有没有多余的要求,除了练完这三层仅有的清风决,他此时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
于是在除了赶路之余,他每天还抽出部分时间来进行打坐吐纳,重新开始了清风诀第二层的修炼。
......
临山城,因为北临大通山而得名,大通山准确的来说应该要称之为大通山脉,是一道东西纵横八百里有余的巨大山脉,大大小小的高峰犬牙交错,将整个晋国分为了南北两部,唯有中部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能够横穿整个山脉,沟通晋国南北,而临山城,便是正好位于那条通道的南部出口处。
临山城城南入口处,青石砌成的城门楼子底下,几个衣着破烂,灰头土脸,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乞丐正蹲在路边,目光在来往的人群中不断扫视着,小七便是其中之一。
他无名无姓,因为在这一堆乞丐中排行第七,便被叫做小七,是这城中第二大帮派青龙帮中最底层的一个小乞丐。
小七平日里就在这城门楼子附近乞讨,讨到的钱财物件都要按月上交给这一片管事的头头。
有时候完不成上头下来的指标,也会去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眼看今天就是交钱的日子,小七手里头的铜板却还差了大半。
完不成指标,下个月吃饭都要成问题,小七急得抓耳挠腮的,一双眼珠子朝着路过的人瞟了又瞟,就差把目的写脸上了。
入冬以后大雪封了路,新入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少,路过的也都是些这附近村落或者小镇上的居民,对这些青龙帮的乞丐早有防备,一个个隔老远就开始绕着走了,导致小七在这蹲守了半天根本没有半点下手的机会。
眼瞅着都快到晌午了,小七的心情也越发焦躁起来,正当他伸长了脖子往城门外看了又看,祈祷着能碰上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冤种之时,一个身披着黑色兽皮大衣,背着箭跨着弓,一看就不过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踏着脚下半尺来高的积雪,正一步一坑地朝着城门处缓缓走来。
来人自然便是顺着官道走了足足一个多月才终于到达这临山城外的许平川了,他在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间走了足足一个多月,此时终于见到了这条路上的第一个凡人城镇,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重见天日的悸动感觉,快速奔跑了几步。
跑到临近城门口的地方,是一片没有积雪的平地,放眼望去,城中的街道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层雪霜,显然被人专门清扫过。
许平川出了雪地,脱下鞋来倒了倒鞋中满满的积雪,在雪中连着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若非有清风诀护体,恐怕他的双脚早就被冻成了木头。
倒完了雪,许平川穿上鞋子,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城门上悬挂着的牌匾。
“临山城......临山?临的是什么山?莫非已经到了大通山附近了?”
他嘴里自顾自念叨着,也拿不准主意,想着等下应该去城中找找有没有卖舆图的店面,使自己不至于走错了路。
一边想着,一边入了城,结果在经过城门楼子的时候跟一个突然从路边蹿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正着。
低头一看,是一个看上去十岁出头的小乞丐,正一脸慌张地盯着自己,嘴里喊着:
“抱歉...抱歉...”
似乎是为了撞到自己而过意不去。
许平川正想开口说几句宽慰的话语,那乞丐却又一溜烟地跑进了不远处一个小巷子里,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奇怪得很...着急忙慌的...”
许平川自顾自想着,正欲继续前进,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往胸口处一摸,原本因为装了三吊铜钱,一块玉牌而导致有些鼓鼓囊囊的胸口此时竟已经空空如也了......
“原来不是乞丐,是贼啊...”
只见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名乞丐消失的巷子口方向,面色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