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在步云阁公布的政策,迅速在京城的各大商家之中传播开来,一些大的商家开始向丰汇银庄存银。只是由于起存数额太大,普通商户并没有这个实力。丰汇银庄吸收了将近二千万两白银,加上现有存银,已经有了近八千万两,暂时解决了存银不足的局面。下一步要解决户部官币不能流通的问题。
而此时的苏家,犹如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因为已经有商家向苏家提出要取银转存的事情。苏家深知,一旦引发连锁反应,自家的商业帝国便有可能如火山喷发一般瞬间化为乌有。
然而,只要能够撑过这艰难的时刻,苏家就有机会扼住朝廷的经济命脉,届时,苏家的财富或许会像火山喷发一样,瞬间再造一个苏家也未可知。
云逸山庄内,苏家父子站在山洞库房之中,望着堆积如山的白银以及塞满库房的铜币。
苏老爷对着四个儿子说道:“成败就在这关键的一口气,只要不出现挤兑的情况,我们就有可能夺得朝廷的金融掌控权,成为国家暗中的户部。”
苏天说道:“那便只能提高存银的利息,降低贷银的利息。只要政策比户部的更为优越,就有可能稳住客户。毕竟我们的存银客户同时也是我们的商业伙伴,只是为了保密,他们并不知晓罢了。”
苏成说道:“我们如今在各个省份都设有分号,各个方向的补给站比起户部的官驿也毫不逊色,甚至我们的护卫队比起禁卫和县尉兵也不遑多让。说白了,除了他们有着户部的官方背景,我们苏家与他们相比,差距并不大。”
苏浑道:“当下我们几乎掌控了京城一半以上的存银,只要再增加两成,届时,各个银庄都会缺乏白银,我们就有能力控制银价的拆兑利率,单这一项,我们便能大赚特赚。
只是如今我们面临着与户部的丰汇银庄争抢白银,倘若成本过高,到时候,很可能会形成高位吸筹,而成本过高的话,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苏然说道:“这倒是无需担忧,目前我们所掌控的白银约有八千万两,而我们的铜币已经成功地逼退了户部的官币。以我们现有的平阳铜币,再支撑一千万两白银的运作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们与户部的争斗关键在于如何利用手中现有的资源吸收一千万两白银,从而取得绝对的胜算。 大家要清楚,户部即便没钱,只要他们有想法,随时都能够造出货币。而且,他们的政策也能够随时让我们的真金白银化为泡影。”
苏老爷听着几个儿子的分析,说道:“你们所言皆有道理,我们的确有自身的优势,但与户部相较,我们存在民与官斗的风险。户部的官员绝非等闲之辈。此次他们的察觉确实过早,倘若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必定稳操胜券。
当下,如何将这些铜币换取一千万两白银,才是关键。特别是陆云轩已经重掌户部,他的手段我们不是不知道。极有可能有出奇不意的手段,我们不得不防,当务之急是在陆云轩没有反应过来,让他没有时间思考。”
众人皆是市场上的老手,分析到如此清晰的程度,接下来需要思考的便是具体的操作方法。
苏天略作思索,说道:“京城行不通,那我们就从北疆入手。如此既能转移目标,还能进一步削减丰汇银庄的存银。若操作得当,这笔存银极有可能落入我们手中。”
苏家父子一听,赶忙让苏天详细阐述。 众人听闻,皆觉此计甚妙。于是众人分头行动。不久,一大批货物从京城运出,直奔北疆。
而当货物抵达北疆之时,也到了该发放军饷的日子。 这一日,士兵们拿着刚发放的军饷去购买商品时,商人们竟同时拒收。士兵们让商队将军饷送回家时,也遭到了护卫队的拒绝,理由是这些铜币太过单薄,有可能是假币。
这一举动引发了边城守军的共同愤怒,纷纷去找守将。守将派人仔细对比军饷,发现确实与之前有所不同。其实不能说完全不同,但整体的工艺和质量都明显变轻了。
其实此前也有用这种铜币发放军饷的情况,只是商人未曾拒收。此次的拒收必定事出有因。经过多方查证,才知晓这种铜币在京城商人那里早已不收了。
这朝廷竟是用假币给我们发放军饷!这也太坑人了吧! 此前,朝廷对于边关守军,就没少刁难,此次竟然用假币来糊弄我们! 这股反抗的思潮,犹如压抑已久的怨气,冲天而起。众人纷纷冲入各自的守将大帐,要求给个说法。 而守将此时也被军饷之事搅得焦头烂额。
他们也不明白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朝廷绝不可能给军队用假币发放军饷,必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差错。此事震动了除庆王藩地之外的整个北疆县城。
十一皇子担忧的事情终究成真,而他当初要求把铜币做得厚实一些,主要是考虑足额足两,不亏待自己的兄弟们,未曾想到会酿成今日会被人利用的局面。
他匆忙写好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朝廷,请求用白银代替军饷,否则将会引发军队哗变!
御书房内。皇上、七皇子、陆云轩以及户部的两位侍郎,还有楚宰辅都在。皇上让他们传阅十一皇子的奏折,众人面面相觑。
皇上说道:“京城的白银都去了何处?市面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假铜币,甚至比官币还要精美、厚实!如今竟到了边关哗变的地步,若北方防御体系崩溃,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不宜公开在朝堂上商议,所以将诸位爱卿召集到御书房,单独议事,大家共同商讨出一个解决办法。”
户部右侍郎孙谦说道:“国库目前除了这些已被市场摒弃的铜币,存银实在难以支撑北疆的军饷。”
户部左侍郎赵允知说道:“目前丰汇银庄也是白银短缺,前段时间虽补充了一千多万两,却依旧远远不够,实在无法再拨付银两。”
陆云轩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京城称户部的官币为伪币,其他地区虽有蔓延,但伪币的流通量不算多,所以尚未造成太大的损失。但若是向外地借银,一旦消息传开,国家将陷入危机。”
七皇子与楚宰辅对于金融方面本就不甚了解,所以也不清楚该如何应对,只好沉默不语。 但是二人对这个局面却各有算盘,只是不便言明。
皇上说道:“如今已到了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北疆若发生士兵哗变,防线一旦失守,北夷入侵中原,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云轩道:“目前局势危急,但我们却不清楚这事件的根源,不明白白银究竟去了哪里? ”
陆云轩虽然知晓这伪币的出处,但他却不敢指认是由十皇子制造。况且,即便现在再造也来不及。当下是解决危机,而非追究责任之时。
陆云轩前几日在步云阁的举动,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便知晓其中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一向与他关系甚好的苏家没有响应他的举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大婚没有娶苏小婉的原因,苏家与他已经渐行渐远。
而且他也不愿与苏家走得太近,一来是他与苏小婉的关系,二来是苏家如今在京城风头正盛,外界皆传言他陆云轩是苏家的靠山。因此,无论是谁出事,都不想彼此受到牵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事态的发展愈发严峻。京城的白银似乎仍在不断流失。人们开始有所警觉,因为市面上的商品开始贬值。原本五文钱能买到一两的东西,现在能买到一两半了。
关键是如今市面上的白银和铜币感觉比以往少了许多,价格都如此之低,生意却依旧艰难。
一些小型银庄已经出现了挤兑现象,多米诺骨牌效应开始显现。人们陷入恐慌之中,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向银庄,想要取出存银,趁着低价多购置些物品。只是现在别说利息,银庄的本金都难以支付。
银票的信誉开始崩塌,众人手持银票到银庄却取不出白银,银票即将成为废纸。
京城内几大商行的物资供应逐渐减少,京城中的物资愈发匮乏,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户部内,每个人都如陀螺般忙碌,在全国调配物资。只是这样的举措只会促使京城的危机向全国蔓延。
陆云轩和两位侍郎已经数日未曾归家,户部派往市场的观察人员,几乎每一刻钟都在汇报新的情况。
京城之中,从最初的缺钱,到如今的物资短缺。
陆云轩陷入沉思,究竟是谁在主导这一切,而当下又该如何破局?
而此刻,七皇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楚,以他目前能够调动的资金,虽能解一时之困,但一旦投入,他便再无争夺皇位的底气。是保留实力,还是解燃眉之急?
楚宰辅此时也有些迷茫,他把玩着手中的黄金云字令牌,思考着当前京城的局势,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当初因要与陆云轩结亲而帮助苏家对抗琼筵阁,揭开了琼筵阁一案的序幕,又因陆云轩的推荐,参加步云阁的赏文大会,从那时起正式与苏家建立关系,助力苏家在京城进一步巩固地位,本以为能够借此帮助宁王。
然而如今看来,他对局势有些失控。他甚至不明白,如今的局面与苏家是否有关。面对如此局势,作为当朝宰辅,他又该如何做出表率,而不失去首辅之位。
十皇子正因伪币之事惶恐不安,北疆一旦哗变,他和十一弟将成为罪魁祸首。自从十一弟发现胡羌拥有重甲骑兵,而且兵甲与他们在平阳县制作的如出一辙,便深知局势已经失控。
对于庆王的指控,仅靠在平阳山谷搜来的几封信,目前还无法坐实庆王与胡羌通敌的罪行。
时间,此刻最关键的就是时间。若能将祸端引向庆王,他和十一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封密信,悄然从京城出发,直奔北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