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终于忍不住看向顾元彻,此刻,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恐惧。
历经了整整一日的惊涛骇浪,再加上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她的身体早已虚弱到了极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宁远侯的情况没有比顾老夫人好到哪去,下意识便摇头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主子是那般神通广大之人,翻云覆雨只在一念之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势!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主子往日的风采,那运筹帷幄的姿态,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魄,在他心中,主子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而且陛下一向对主子爱护有加,言听计从,又怎会突然变得如此狠心,将她弃如敝履?
宁远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可周围人的议论声却像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滔滔不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这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他忽然想到,主子虽然神通广大,可如今已经失忆。
那些曾经追随她的洛党众人,又怎会毫无保留地信服一个记忆缺失、性情大变的她呢?
还有陛下……
一想到主子手中掌握的那一批顶尖人脉,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直蹿上脊背。
哪个帝王能容忍这样一股足以威胁到自己统治的力量存在?
或许十年前,陛下对主子确实情深意重,关怀备至,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但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太多的东西。
如今主子失忆,性情也大变,陛下对她还能保有从前那份感情吗?
宁远侯不禁扪心自问,回想起自己对骆氏也曾深情款款,那些花前月下的甜蜜,那些山盟海誓的诺言,仿佛还在昨日。
可在主子权势的光芒下,自己不也主动疏远、故意怠慢了骆氏吗?
曾经的温柔与爱意,在权力的天平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同为男人,陛下心中所想,他又怎会不清楚?
若是主子被认定为不祥之人,对于陛下稳固政权而言,无疑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宁远侯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滑落,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彻儿,你怎么不说话呀,洛姑娘当真是被陛下视为不祥之人了吗?若真如此,那我们侯府只怕……” 顾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神紧紧锁住宁远侯。
这短短一句话,却似一道催命符,瞬间让侯府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丫鬟们忍不住小声抽泣,小厮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无助与迷茫,而顾安明和顾安影姐弟俩更是手足无措。
宁远侯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望着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空,心中的焦虑疯狂生长。
夜幕即将降临,不管关于主子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不能再这样毫无意义地等下去了。
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几十口人,难道真要在这侯府门前露宿街头?
更何况,周围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继续等下去,除了徒增羞辱,不会有任何转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地方安置侯府众人。
只有先安定下来,才能有时间和精力去打听消息。
宁远侯沉吟片刻,缓缓转过头,看向顾老夫人,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母亲,我们侯府在京中可有相熟之人?今夜先将就一晚,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顾老夫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没有正面回应,就说明他对这件事也毫无头绪,无法判断。
只怕,那洛姑娘真的已经失势了,他们侯府最后的依靠,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母亲?” 宁远侯再次出声,试图将顾老夫人从绝望的思绪中拉回来。
顾老夫人强打起精神,在脑海中苦苦搜寻,可片刻之后,脸上还是露出了无奈与绝望的神情。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咱们侯府虽然顶着个爵位,可实际上没什么实权,出去也不被人放在眼里。那些人情往来的关系,别说是侯府现在落了难,别人躲都来不及,就算侯府没有落难的时候,和咱们的交际也不多。”
说起来,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侯府一直是妾室当家,没有主母出面周旋交际,在社交场上总是矮别人一头。
顾老夫人忍不住在心里把骆氏暗暗骂了个一遍,若不是她,侯府何至于如此落魄?
可她也清楚,如今这情况,光骂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既如此,难不成我们这一大家子,今日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吗?” 宁远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与焦急 。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顾安影眼睛骤然一亮,不由往前跨了一步,自告奋勇道:“祖母,父亲,谁说我们在京中没有相熟之人?”
顾老夫人和宁远侯听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她。
顾安影微微扬起下巴,胸脯微微起伏,再次大声说道:“你们忘了,母亲才带着侯府几万两银子接济娘家,如今我们侯府落了难,那批银子也该还我们了。”
这话一出,众人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唯独宁远侯非但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眉头拧得更紧了。
“可是你母亲已经与我们和离,” 宁远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无奈,“而且那几万两银子的事,我们也没有证据。如今侯府落魄,官府又怎会帮我们?你母亲若是不认,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个好办。” 顾安影却丝毫不以为意,眨了眨眼睛,笑道:“她若是不认,我们姐弟就从此不认她这个母亲,她难道还真舍得和我们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