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孟羽鸿想明白,人群中就有好事者大声嚷嚷了起来:
“嗐,孟大小姐,我们都听明白了。既然这二小姐杀了人,理应扭送官府,小人觉得小公子说的话在理啊!你又何必在这苦苦阻拦呢?”
“是呀,这大小姐是个好心肠的,不忍自家妹妹受这般屈辱。可要我说,这屈辱还不是二小姐自己犯了错事才走到这步田地?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孟府也不会草率送人来官府吧?”
“孟大小姐真可怜,想带走妹妹,妹妹偏偏还犯了傻不领情。孟小姐,您就别管这桩事了,难不成是要包庇杀人凶手吗?”
“……”
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都渐渐在气氛的裹挟上了头,比孟家人还希望孟听枫被送往官府。
伸张正义的好事,哪能少得了他们!
孟雪怡向着周围人喊道:
“大家,各位,这是我孟府的家事,理应与诸位无关,还请大家嘴下留情。
“我妹妹贵为嫡女千金,绝不会做杀人害人之事!此事在查明真相前,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为我妹妹定了罪!”
她义正严辞,刚刚赶到人群外围的孟澜听见这一番话也傻了眼,挤不进去,说话更是没人能听得到。
该死的,他孟府的声誉可就要被这些人毁了!雪怡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般执拗地要包庇妹妹?
孟雪怡径直走过去解开了绑在孟听枫身后的绳子,身边的嬷嬷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大小姐平日看着温温柔柔好相处,没想到还有这般威严的一面。
可她将二小姐带回府,府里的下人只怕是会心生不满吧?
这般想着,担忧的目光都落到了孟雪怡身上。
孟听枫将这一切收入眼帘,眼眶早已红透,眸间挂着晶莹的泪珠,“姐姐……”
孟雪怡温柔地掏出帕子为她擦去眼泪,“妹妹别怕,姐姐会护着你。咱们回家。”说着就要去拽孟听枫的手,可对方却挣开了她的手。
孟雪怡嘴角一僵。
只见孟听枫吸了吸鼻子,抽噎道:
“若是妹妹就这般同姐姐回了府,那才是真的不清不白!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清白!”
闻言,嬷嬷们嘴角一抽。
这孟家三个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倔?
民众们看着没了动静的马车,也心急起来:
“怎么回事?”
“难不成就这么让孟大小姐把罪人带回去了?”
“那怎么行!”一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大汉肩上背着一把大刀,从民众中走了出来,他扬声道,“今日绝不能放走这背负人命的罪人,老子管他是谁,就算是皇亲贵族犯了罪,那他也得认罚!”
有他带头,人们一时间都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着,要把孟听枫押送官府。
待时府的下人往返一趟,跟在时璟身边多年的心腹凉九见此情形不仅头疼。
那围成一圈的人群越靠越近,口中声声呐喊,直将孟府下人围出来的保护圈越缩越小。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推搡着孟府下人,要一个说法。
接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动乱引起,好几人突破了保护圈,利落地爬到马车上。
孟羽鸿见状心急,“阿姐!”
这些刁民为何突然暴起,若是混乱之中伤了阿姐,他定要将那人手脚全都斩断!
马车上,几人看着马车内瑟瑟发抖的嬷嬷和不动如钟的孟听枫,一脸正义凛然:
“杀人凶手,我等要抓你去官府,若是识趣,便就地伏法!”
孟听枫望着他们几人生疏的动作,泪眼婆娑,“你们是哪儿的官?我会自己去,不需要你们!”
嬷嬷们害怕地道,“是呀,我们家两位小姐都未出阁。你们……”
却有人伸手要来抓她,孟雪怡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听枫被抓到了外面。
凉九挤在人群中,看见被几人挟住孟听枫站在马车上,还不断推搡着受了伤的少女,他脸色一变,“按大人的吩咐,将人救下。”声音低沉,周围几个与他一般身穿粗布衣裳的人点了点头。
“我们兄弟三人已将这罪人捉住,马上送往官府!”那三人大喊一声,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同样挤在人群中的孟澜瞳孔猛地一缩,这几人竟敢碰他孟府未出阁的闺女,将他孟府脸面置于何地?!
人群中不知是谁暴喝一声:
“好!抓得好!”
“不能让他们包庇了罪人!我们要公道,要王法!”
喊得撕心裂肺,若不是孟听枫知道死的是谁,还以为死的是那人的亲友呢。
她漠然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或狰狞或兴奋的面容,又垂下眼睫。
仅凭孟羽鸿的一句话,哪怕事情经过都不知道,也要高呼她的罪吗?
她何罪之有?
被身后粗砺的手掌向前推着,人群中间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走在中间的孟听枫额上却猛然多了个大包。
有人朝她身上扔石子。
接着便是菜叶、鸡蛋……把所有对待罪犯发泄民愤的行为,都用在了她身上。
少女单薄的身影此刻狼狈不已,满身脏污。她却一声不吭。
正当凉九几人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将要触碰到少女之时,有人举着斧头冲进来。
“都给俺让开!”
他身穿半褂,两只粗壮的胳膊露在外面,浑身大汗淋漓。
“你们这么多人,为何要欺负这么一个小姑娘?
“俺实在看不过眼,你们给俺一个理由!”
便有旁人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还斥他糊里糊涂的莽撞。
“那也不对!”他将手中的斧头往肩上一背,“这出了人命,事情经过谁知了?你们就胡乱给人家定罪!再说,小姑娘去不去官府,是她家人决定,与你们何干哪!”
这粗汉看着虽莽撞,说话却有条理。众人都犹疑了一下,他们的确不知事情经过。
瑶嬷嬷无奈,才走上来说,“就是昨夜,有丫鬟指出二小姐亲手递给自己的下人毒药……”
那粗汉皱起眉,猛地一抬手,“慢着!你说什么时候?”
“……昨夜。”瑶嬷嬷不耐烦道。
这打哪来的粗汉子,莽撞无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粗汉又凑近到孟听枫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哎,孟小姐,是你不?俺眼睛一直不咋好使,刚刚没认出你来。”
孟听枫怯怯一笑。
他又回过身将斧头放在身前,指着瑶嬷嬷,“说谎!”
“你说的,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