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煊倒是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这白鹿一脉竟和除妖师一派还有这种关系。
“不得不说封瑾这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嘛,除妖师唯二不能伤害的人都在这里,加上一个千年狐妖,这阵容除妖师还真不一定动的了。”
神兽白鹿一脉对除妖师有恩,任何除妖师弟子都不能枉视门规对白鹿一脉下手,这也是为什么楚知玄和萧琼一妖一兽来到人间几个月也没人敢来骚扰的原因。
可是封瑾却选择将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了重煊,重煊想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白鹿一脉尽管有恩于除妖师一派,但白鹿一族生性喜静,若没有绝对理由绝不会再渡红尘,插手人类之事,而这次楚知玄会来到人间,其实大部分原因在于萧琼。
萧琼与封瑾关系密切,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封瑾的担忧和关心,可见灵猫一族之事萧琼是管定了,哪怕他身后牵连的是整个狐妖一族。
而楚知玄与萧琼的关系暧昧,他和玄潼都能瞧得出来,何况是封瑾,萧琼以后必定会与除妖师们短兵相接,楚知玄必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不止狐妖一族,就是白鹿一族也会与除妖师一派交恶。
灵猫一族惨遭灭门的惨祸尤在眼前,封瑾怎能再任由这祸事扩散到他人头上,若两人或者是狐妖一族也遭到报复,怕是事后封瑾也不会苟活。
所以,封瑾便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他找上了重煊。
重煊目前还是人类身份,尽管封瑾也并不了解重煊的来历,但只要重煊一天是人,那么除妖师就一天不敢动他。
违背门规与白鹿一脉动手尚可能有回转余地,可一旦对人类动了手,哪怕是同门师兄弟,也无法容忍。
除妖师一派为正义而生,历代除妖师皆以守护人类,诛妖除魔为己任,他们的责任便是隐藏在每个城市中的暗处,守卫一方天地,这便是他们成为除妖师的信仰。
所以一旦除妖师违背了初衷,抛弃了信仰伤害了人类,那么便会被逐出门派,遭到整个除妖界的审判,罪恶滔天者甚至还要遭到整个除妖界的追杀。
所以哪怕封瑾并不知晓重煊与他和封容结下了因果,却也找上了重煊的原因。
封容只有待在重煊身边,那才是最安全,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办法。
听闻重煊此话,玄潼也有些反应了过来,心底却对封瑾找上重煊有些不满。
封瑾这步棋走的确实很妙,既保下了唯一的血脉和好友,还留了一份人情给楚知玄,唯独与他毫无交集的重煊却成为了其中关键。
可观重煊那毫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的模样,玄潼又有些无奈和惆怅。
这人骨子里,有一股与其外貌不甚相符的叛逆感,真是令人头疼又担忧。
或许是玄潼的视线太过热切,重煊有些莫名地转头望向他,明亮的眼里清澈纯净,怎么看倒有些乖巧。
玄潼冲重煊摇摇头,心里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封瑾的事我大概知道了,另外,我想知道还有多少流落在外的灵猫一族们?”
从被追杀到至今,已是三个月有余,光是重煊就遇到了三起追杀事件,而且……那些猫咪都被剖了内丹……
“为什么死去的猫妖们,无一例外的都被剖了内丹呢?难不成也是除妖师那群人做的?”
这是重煊不解的地方,剖腹取丹这种行为太过残忍,哪怕是在重煊原本的世界,也是要遭到严厉惩罚的。
灵猫一族身为妖族,修炼成人形的猫妖们皆可修炼出内丹,之后便可靠内丹修行。
可死去的猫妖们内丹皆被挖走,怀有妖力的内丹若是被旁人获得,若是同为妖族,那尚可将内丹炼化,将力量据为己有。
可人类体质不如妖族,哪怕是除妖师,甚至是玄潼这种玄门弟子,若以妖丹来修炼,短时间内或许会实力大增,但也极容易得到反噬,最后甚至可能会因为身体上限无法承受妖力而经脉具断而亡。
所谓修行,便是修心,修性的过程与历练,若剑走偏锋,靠着这些歪门邪道,必然会自食恶果,所以一般修行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法子自毁前程。
但对于他所看到的事实,重煊担心的是,怕是这除妖师内部有些心术不正,受不住诱惑的弟子们起了歪心思,从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提起这个,萧琼脸色就沉了下来,眼里的愤怒几乎溢出来,“那些个除妖师们,表面装的高风亮节的模样,背地里都是人模狗样的畜生,那些已经死去的猫妖们,除去几个幸运的,其余的惨遭毒手,被活剖了内丹,最后那些除妖师们还示威般的把那些猫咪的尸体送到了我们面前,当真是可恶的很。”
萧琼恨的咬牙切齿,他又记起了之前的事,自他来到人类世界假扮医院老板后的一个礼拜后,某天的早上,他刚开了店门,就发现大门口摆放着一个纸盒子,盒子顶端还放了一封信。
他感觉很奇怪,毕竟他刚来这里不久,谁会主动给他送东西。
怀着这份好奇,萧琼把盒子搬到屋里,沉甸甸的重量让萧琼皱了下眉,心底忽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萧琼的预测是对的。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浓郁的血腥味四溢出来,其中还夹杂着野兽死去后尸体腐烂的腥臭味,这刺鼻的味道差点让萧琼吐出来。
然而,盒子里的东西却让他只看了一眼便怒火蹭的冒了上来,然后强烈的悲痛和震怒让萧琼颤抖的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双眼气的猩红一片。
盒子里躺着的,是两具被剖开了肚子,挖空了内脏的已经死去的猫咪,死相极其惨烈悲壮。
愤怒和痛苦的情绪催化着他,他疯了一般地查看监控,想找出送他盒子的那个畜生,可是周围的监控却没有记录下送东西的人的面容,只看到那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宽松的兜帽盖住了整张脸。
自从之后,萧琼每天早上都会收到各种被剖丹而死去的猫妖尸体,而萧琼从一开始的愤怒的情绪也慢慢转变为麻木。
但他心里也在害怕,害怕哪一天早上,他打开盒子看到的,便是好友封瑾的尸体,那他真的会崩溃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楚知玄的到来,或是忌惮着楚知玄的身份,在那之后,萧琼再也没有在早上看到那个令他心疼悲伤的盒子了。
知晓萧琼心中悲痛,楚知玄冷颜一痛,他不顾旁人在场,默默覆上萧琼紧绷的手掌,默默安抚着他的情绪。
“好歹毒的手段,除妖师内部竟然出了这种毒瘤,真是用心险恶,令人不齿。”
玄潼怒哼一声,心里默默记下,想着回去之后定要和老师如实报告。
重煊轻叹一声,神色也有些哀伤:“带我去看看那只狸花猫吧,有些事,我想问问他。”
楚知玄领着重煊玄潼两人来到室内,只见满屋都是被装在笼子里的小动物们,重煊一一看过去,大多数都是宠物猫和宠物狗,只有角落里的那只狸花猫,身上隐约散发着虚弱的妖气。
楚知玄打开了笼子之后便退到了一旁,原本在酣睡的狸花猫听到动静,猫耳朵扑棱了两下,随后慢悠悠睁开了眼。
见到自己身前的人,正是前几日在巷子里救了自己的青年,狸花猫有些惊讶,以及一丝微妙的警惕表情。
重煊将狸花猫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意外,他从重煊手中抱过已经苏醒了的封容递到狸花猫跟前。
属于同族的气息让狸花猫猫眼猛地瞪大了几分,它支起身子,鼻尖凑近幼崽上下左右闻了个遍,这才确定了下来。
“他是……封瑾的孩子?”有些浑厚沙哑的嗓音响起,这是他从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开口。
重煊毫不意外,微微颔首,问道:“你叫什么?与封瑾是什么关系?”
狸花猫沉默了一会儿,才沉着声音开口:“我是灵猫一族的祭司,我叫封冥,封瑾算是我带大的。”
封冥靠近了趴在自己跟前的幼崽,在确定幼崽身上有他熟悉的封瑾的味道之后,黑黄相间的尾巴下意识缠住小小的一团。
缩成一团的封容倒是对封冥身上陌生的气息有些惧怕,他下意识冲着眼前同为猫咪的封冥呲牙。
封冥觉得有些好笑,鼻尖拱了拱封容的脑袋,“小家伙,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阿公才对。”
封容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盯着他。
“喵呜?”阿公?那是什么?你是谁啊?
封冥有些怜爱地舔了舔幼崽的皮毛,越看越喜爱,这小小的,金灿灿一团,和封瑾刚出生那会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
“阿瑾的孩子,为什么会在你那?”以及他更想知道封瑾的下落。
重煊便将封瑾来寻他最后还托孤的事情简单向封冥阐述了一遍。
封冥听的直叹气,有些心疼:“难为他了,这孩子一个人承受这些……是我们拖累了他。”
玄潼疑惑地问道:“拖累?什么意思?”
封冥长叹一口气,悠悠道来:“若不是为了救我们,其实,以阿瑾的修为,足够有能力带着妻儿逃出去……可惜为了我们,为了族人,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与我们一起。”
“其实……我们都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只要能让阿瑾逃出去。”
“封瑾对于你们灵猫一族来说,肯定很重要吧!”
若不是太过重要,怎么会想着牺牲自己,也要让封瑾离开。
“当然。”封冥语气莫名抬高了几分,“封瑾是灵猫一族三百年来唯一诞生的九尾灵猫,也是我们灵猫一族内定的继承人,所以他的存在至关重要,为此,哪怕是牺牲我们,也要保下封瑾,若封瑾死了,九尾灵猫一族的传承,就真的断了,这对我们一族来说,是相当可怕的事。”
重煊却并不认同他的观点,反驳他道:“可封瑾不会想看你们为他去死,既然你养大了他,就该知道,他把家人,族人还有朋友看的有多重。”
明明自己都已经身受重伤,明明都快撑到极限了,明明他可以去找萧琼楚知玄寻得帮助,明明可以像封容一样待在重煊身边获得他的庇佑。
可是他却没有,毅然决然地离开,引走一切火力,也要去解救还深陷困境的同族们。
闻言,狸花猫骤然一抖,他垂下脑袋,一股难言的悲痛慢慢散开。
他知道眼前青年说的话是多么正确,封瑾就是这样,永远的的赤子之心,永远的对人真诚以待,他费尽心机也要周全所有人,唯独将危险留给了自己。
封冥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这个人明明和封瑾交情不深,但却意外地很懂封瑾,此刻,封冥似乎有些理解封瑾为何选择了他。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其实我是想问一件事,除妖师因为尹盛宗的死而追杀灵猫一族,追杀封瑾一事,其实根本就是掩人耳目而已,我甚至可以说,这件事根本和你们无关对吗?”
“而他们其实是冲着封瑾和封容来的,对吗?”
在封冥没说这些话之前,重煊或许会对尹盛宗的死是否出于灵猫一族之手还有所怀疑,但在结合萧琼所说尸体事件和封冥的话,重煊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和自己的猜测。
一桩桩一件件,完全是冲着灵猫一族,甚至是作为九尾灵猫的封瑾来的,目的,怕是就是为了封瑾的妖丹而来。
利用尹盛宗的死挑起除妖师内部的怒火,从而下达追杀令,而剖丹这种手段更是挑起除妖师们和灵猫一族的矛盾,引起混乱,而背后之人在混乱之中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重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重煊眼神暗了暗,墨眸深处浮现出一丝无人发觉的冷意。
封冥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沉默让重煊的猜测得到了答案,他没有再说什么,从笼子里抱起封容。
“你既是祭司,身份一定不低,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既是如此,你便在这好好养伤吧。”
直到快走出门口,封冥忽然叫住了他,“如果可以……请保护好封容,毕竟他是阿瑾唯一的血脉。”
重煊低着头看着怀里望着他眼神无辜懵懂的幼崽,冷淡的神色终是软了几分,“我既答应了封瑾,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说完,不等封冥再说什么,便径自离去。
“我想问的,疑惑的都已经得到了答案,浪费你们那么多时间,就不再打扰了。”
“若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与萧琼互加了微信后,重煊和玄潼道了别,这才离开了医院。
只是离去时,重煊转头面无表情地朝某个角落深深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