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营里,诸葛亮刚拍了桌子。
桌子上,放着王平刚送来的地理图。
“大胆马谡,不听我言,没有在当道扎营,如此,吾军危矣!”
刚刚归降,一直守在丞相身边的姜维,见丞相如此惊慌与恼怒,不由得心中一疼,赶紧上前,给丞相倒了杯热茶,“丞相,莫慌,事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维现在就领兵前去支援马参军!”
丞相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攥住姜维的手腕,“对,如今曹魏大军可能还未到,伯约,汝速去救街亭!”
姜维点头,正要出去,就听斥候来报,张合领马步军五万,已经到了街亭。
丞相愣住,颓然而坐,口中只喃喃:“言过其实,不堪大用。悔不听夕儿之言,悔不听夕儿之言,此番战败,若孙权要求履行盟约,吾当以何力拒之邪?”
说完,两行清泪落下,他痛苦的揪住了自己领口,眼前全是林夕最后与自己道别时,笑颜如花的那句“等我凯旋”。
姜维听到了丞相的喃喃自语,却没听懂,“丞相,维是否即刻出兵前去街亭?”
丞相睁开眼睛,微微摇头,“张合领五万大军,事难矣……”
“报!赵云将军送来加急军报!”
一名小校跑进大帐,丞相赶紧接过竹筒,抖着手打开一看,不由有了劫后余生之庆幸。
“好了,好了,夕儿去了街亭,有她在,街亭当无忧矣!”
一时间,他的腿都失了力气,姜维赶紧一把扶住他,搀着回到几案之后,慢慢坐下。
“丞相,您说的是谁?”
诸葛亮看了一眼姜维,笑着言道:“你刚来,尚未见过她。林夕将军,乃我大汉辅汉将军也,随赵云老将军于箕谷做疑兵,子龙言道,日前她一个回合便生擒了曹真,之后又违背了吾的军令,私自离营去了街亭。”
姜维一怔,“一个回合就擒了曹真?看来林将军乃又一个万人敌啊,定是雄壮非常!”
诸葛亮笑起来,逐渐这笑声越来越大,“伯约啊,林夕将军乃一女子!乃是亮……心爱之人。”
姜维大惊,又觉得此时的丞相,沾染了十足的红尘烟火色,倒是比之前那清冷又高深莫测的神仙姿容要亲近的多。
“没想到丞相也……也……嘿嘿。”姜维摸着头傻笑。
诸葛亮笑着叹气,“亮何其有幸,能有夕儿在侧陪伴。只是她不甚听话,私自跑去了街亭,即便建功,回来也当领罚!”
“啊?可是林将军如果保下了街亭,乃北伐首功啊,尚不能将功折罪么?”
丞相摇头,“汝不知,夕儿文治武功无一不好,因此身担重任,乃吾大汉之肱骨,未来国之柱石,若由得她不听将令,以后恐有大祸矣!”至于夕儿会生气么,自己想办法哄回来,也就是了。
“来人,传令,速速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再次攻城!”夕儿正在帮他顶着张合和那五万马步精兵,他得快一些拿下上邽和广魏郡啊!
又三日,王平第二封书信到了,随之一起的,还有一个锦盒。
丞相再次拍案。
“马谡!他怎敢?他怎敢!林夕,你又如何能私斩主将?这是逼孤杀你么?”
姜维又吓了一跳,丞相将书信递给姜维,自己则看着那锦盒流泪,没有勇气上前观瞧。
姜维看着书信暗自咋舌,乖乖,这位林辅汉一人就能突破张合的围困上山救下两万兵,且杀伐如此果断,竟然阵斩了马谡。也是这马谡该杀,不仅险些坏了丞相的北伐,还想要临阵脱逃,甚至还辱骂林辅汉是个以色事主的人,若是他,也会想宰了这马谡。
可是丞相看起来很生林辅汉的气啊,他替这位还未曾见过的将军捏了一把汗。
丞相写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派人送去街亭。林夕看了,五味杂陈。现在自己的空间里,有一根桃花簪,一柄白虹剑,几幅圆明园小景,丞相送的家传玉佩,丞相的肖像画,丞相还回来的大氅,以及这封被丞相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信。她可以料定,如果她凯旋,回了那中军大帐,跑不掉要上演一出挥泪斩林夕的戏码。
我在前线为你开疆拓土浴血奋战,你来信骂我不遵将令私斩主将,唉,若是胤禛,会气得先把马谡杀了,再给我写一段朕实不知该如何爱你吧,又怎会骂我?可自己为何偏偏就爱这个丞相?
又十日,郭淮将上邽守得铁桶一般,丞相气极,可就是攻不下,他每天都在焦灼中,一边急于陇右不克,一边又担心着林夕安危,嘴角起了数个火疖子,疼痛难忍,吃得就更少了。
这日正在阵前督战,小校跑到素车近前,“报!启禀丞相,张合久攻街亭不下,曹魏调派司马懿率兵十万从关中前来支援,再有三日就到街亭。”
“什么?”丞相闻言,羽扇差点拿捏不稳,扭头再看上邽城墙,这一轮的攻城又失败了,不由得头晕眼花,歪倒在车上。姜维见状赶紧上前,小声问道:“丞相,你还好么?”
丞相摇摇头,“鸣金收兵。”
回到中军大帐,丞相在内帐躺倒,姜维见他面露痛苦之色,焦急道:“丞相,吾去请军医来!”丞相摇头,“不可乱了军心。伯约,那矮庋中有一帛布盐袋,汝去帮吾取来。”
姜维依言去寻了盐袋,丞相接过,熟练地点燃一个小炭炉,又将盐袋烘热,然后摁在腹部躺下,眉眼方才舒展了一些。
“今林辅汉以两万人,在那没有城郭的街亭,抵挡了张合五万大军近半月,尚不知伤亡如何惨重,如今,司马懿又领十万援军到街亭,这要林辅汉如何挡之?难道,北伐终将失败么?”
丞相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了赵云,眼睛一睁,起身到案前,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姜维,“伯约,速派人以八百里加急,将此信递到赵云将军处!”
现下他身边无兵可调,无将可遣,曹真既然已被擒,曹魏定会投鼠忌器,箕谷当无恙。子龙,夕儿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丞相,可是子龙将军那边也没有精兵可调啊……”姜维还是有点不解。
丞相闭目摇头,长叹一口气,“吾只求子龙能将夕儿平安救出来,便足矣。”
诸葛亮已经在心里认定此次北伐要止步于此了,曹魏的实力果然非一般的强悍,他即便已经靠竹纸为大汉养了十万精兵,倾全国之力,又有孙权牵制曹休,也还是挡不住曹魏的两波援军。
仅仅两波援军而已啊!
正当他开始思索退兵以及迁移三郡人口至汉中的事宜时,街亭又有军报。
王平不会写字,手下军兵帮着写的,也歪歪扭扭错字频出,但丞相看了依然激动得不能自已,顿时有了枯木逢春之感。
“司马懿兵到,一直惧怕林辅汉箭术的张合终于不能躲在中军,以前锋之职来战,被林辅汉一箭射杀,司马懿大军后退一百里。”
诸葛亮看向与信一同前来的两个包袱和一个锦盒,颤抖着手打开,原来是一面“张”字大纛,一个张合的兜鍪,以及锦盒中张合的脑袋。
诸葛亮大喜过望,立刻将这三样东西拿到阵前,叫郭淮来看,曹魏军心立刻涣散。
诸葛亮羽扇一挥,吴懿骂着娘发着狠带兵再次攻城。
郭淮已知援兵短时内再无可能到来,看向北方,心中也起了弃城而逃的念头。
街亭,王平已经高兴的蹦了好半天了。
“林辅汉,你可真是,可真是,神人也!”吭哧瘪肚了好半天,王平这个糙汉子也只能翻来倒去用这些词来称赞林夕。
林夕包扎着自己的伤口,一张俏脸早已蓬头垢面,身上锦袍已经破烂不堪,筒袖铠都已经多处破损,身上也是遍体鳞伤,有几处已经深入脏腑,但她根本顾不得疗伤,全凭一口气顶着。
如今张合被她杀了,司马懿吓得退后一百里,街亭短时间内应该无虞了,不知丞相那边战况如何,魏延有没有拿下陇西?
“司马懿虽然退军一百里,但仍是对我军虎视眈眈。我有心,乘胜追击,将司马懿大军彻底击退,子均以为如何?”
“啊?”王平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林辅汉,吾军现在一共只剩一万兵,还多数带伤,司马懿那边现在可是有十二三万兵啊,你要如何击退他们?”
林夕用牙配合左手给右臂包扎好,不在意的说:“街亭防守不能撤,我只带一百兵,还是老办法,擒贼先擒王。能杀了司马懿最好,杀不了,别的鱼也行。不把司马懿赶回关中去,丞相这边便安稳不了陇右。”
王平目瞪口呆,“一百兵?林辅汉,你莫不是开玩笑?”
林夕白了他一眼,“谁跟你开玩笑,你带着兵给我把街亭死死守住,直到丞相唤你回大本营为止,听到没?要是让我知道你把街亭丢了,那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王平一听,立刻哭了,“林辅汉,你这是要赴死去么?”
“有点危险而已,去,召集将士们,我要选一百敢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