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煦最后晕了。
再醒来时,闻见了消毒水味。
他一睁眼,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
果然在医院里。
他不经意扭头,忽地发现床边坐着一个假寐中的男人。
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微敞,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长腿随意交叠靠坐在椅子上,浓眉大眼的五官深邃高挺,像是斯拉夫人混血一样,帅得过分。
禾煦怔了下。
大脑被疑惑填满。
他不是被阿狗关进小黑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还有这个男人……
思索间。
男人眼睫颤动了下,缓缓睁眼,一双蔚蓝色深邃如海的眼眸撞进他目光里,明显愣了一秒,旋即坐直身子露出微笑,“你醒了。”
磁性悦耳的声音。
与昨夜偏执低哑的男声不同。
禾煦眸光微闪,抿唇点了下头,“你是?”
男人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紧张,他脊背绷直,双手放在岔开腿的膝盖上,温声道:“我是一个做饭Vlog博主,平常以在家拍摄美食为工作,今年二十八岁,存款……”
“停,不用告诉我这么多。”
禾煦躺着说话没气势,他艰难撑起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我会在医院里。”
还有许宝宝。
他在医院,那许宝宝一个人在家吗?
禾煦眉头刚蹙起。
男人侧开身,露出身后的病床,许宝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着。
他愣了愣。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神色愧疚道:“抱歉,是我昨天送的蛋糕有问题。我早上下楼的时候看见你倒在小院子里,房里小孩也叫不醒,就立马就把你们送到医院了。”
“检查过后,医生说你们体内有少量安眠药残留,多半是那个蛋糕的缘故。”
“那个蛋糕……我才知道是黑粉送的,真的对不起。”
禾煦琥珀色眼眸缓慢眨动。
哦,大尾巴狼装小绵羊呢。
要不是他知道阿狗就是送蛋糕的邻居,险些就被糊弄过去了。
他侧头看向隔壁床,许宝宝睡得正香,索性放松下来,顺着男人的话说:“所以,我是吃了你黑粉送的蛋糕,碰巧又被你及时发现送到医院里来的?”
“嗯。”
男人点头,眼神里满是内疚,真挚到令人生不起一丝防备,“非常抱歉,作为赔偿,医院费我已经付过了,在你们父子俩没有彻底恢复健康前,我愿意负责你们的一日三餐。”
……父子俩?
禾煦眸光微动,嘴角轻抿。
阿狗误会许宝宝是他的儿子,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道歉示好?
绝对有问题。
禾煦垂着眼,淡声拒绝,“不用了,希望你以后离我们远一点。”
一来就带来危险的邻居。
他作为独自带娃的残疾人,不喜欢才对。
男人修长的手指攥紧,周身氛围有一瞬间降温,安静片刻,他语气更为诚恳道:“许先生,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请给我弥补的机会。”
许先生?
这回不等禾煦问,他主动解释道:“我叫沈望尘,早上着急带你来医院时,不得已翻了你钱包里的身份证。”
原来小骗子叫许禾煦。
禾煦。
“阿煦……”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从嘴中说出,意外的顺口。沈望尘顿了下,“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请让我弥补我的无心之过吧。”
他的认错态度良好。
前提是禾煦不知道他就是那个给自己穿小裙子,拍视频,还说一堆骚话的男人情况下。
禾煦看向窗外,并不搭话。
他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样,与游戏里热情黏人的“豹豹”判若两人。
沈望尘眼眸微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哄他奔现时,说要穿他买的小裙子,还要拍很多合照,他满心期待准备着回国,结果在上飞机前一秒突然被删了。
他安慰自己是豹豹手机掉了,等着对方联系。
但几个小时过去,没有一条信息,他发疯一样地打电话,派人调查,黑入对方手机,却发现了残酷的真相。
他被绿了。
不,准确说他只是其中一条大鱼。
他放在心尖上喜欢着,谈了半年的对象,给他的备注是【不在国内,随便撩】。
甚至名字都没有。
多可笑啊,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心动,换来的结果却是一场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骗局。
他不会放过小骗子。
他要用各种手段惩罚小骗子的不忠,背叛。
沈望尘盯着禾煦,眼神阴鸷而狂热,如同一只失控的疯狗,时刻准备撕咬锁定的猎物,只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禾煦感觉后颈一凉。
他眼睫颤了下,回眸。
沈望尘瞬间藏起所有情绪,薄唇抿成直线,神色无措看着他。
“……我的孩子吃了安眠药,不会对他的身体留下后遗症吗。”禾煦先开口,脸庞白的几乎没有血色,但眼角眉梢都夹带着几分攻击性的冷,中和了弱不禁风的脆弱感,尤为吸引人目光。
沈望尘喉结轻滚,侧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检查单子,“只是暂时嗜睡,检查没有问题,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是想惩罚小骗子。
但不会伤害小骗子的身体。
弄坏了,就玩不了了。
禾煦伸手接过检查单,仔仔细细看着,见检查单子一切正常,才抬眸道:“你可以走了,我希望这种事没有下次。”
沈望尘摇头,“不行,是我的错,我得留下照顾你们。”
不留下来,岂不是浪费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但无论他怎么说。
禾煦已经做好决定,还是把人赶走了。
他下肢不方便,憋了一晚上,现在特别想上厕所。不把人赶走,他相信沈望尘这个“大好人”肯定会帮他一把。
等男人一走。
禾煦就按了床铃,麻烦护士送一辆轮椅过来。
沈望尘条件应该很不错,他们住的是急诊VIp病房,护士很快就送过来了。禾煦坐在轮椅上,推着轮椅进卫生间里,才发现还是无障碍卫生间。
他脱了裤子,刚坐上马桶。
忽地听见有人在外面喊他。
“阿煦。”
是去而复返的沈望尘。
禾煦眼皮子一跳,不知道卫生间里隔音好不好,憋的不上不下。
他脸皮薄。
跟阿狗在一起久了也不好意思。
更别说刚认识的阿狗了。
沈望尘站在病房里环顾一圈,没看到人,目光投向关着门的厕所,“阿煦,你在里面吗?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昏了多久,但肯定饿了,我刚去食堂买了饭回来。”
声音边说边靠近。
禾煦攥紧墙上的无障碍扶手,背后汗都下来了,深吸一口气,“不用了,谢谢。”
忍住,忍住……
但沈望尘非常没眼色,还在门外说,“不吃饭怎么行,阿煦洗个手出来吃点东西吧。”
他可真贴心。
一门之隔。
低沉男声清晰传入耳中。
禾煦咬住唇,眸底泛起生理性泪花,小腹憋到紧绷,“滚……滚开。”
“什么?”
沈望尘贴近卫生间门。
禾煦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