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相当棘手。
刚一抵达，皇子中的一位，也就是英王就来找我了。
照这情形，即便不想牵扯其中，也别无选择。
趴在一旁的副使高兆泽微微抬起头，向我使了个眼色。
感觉是在强调之前叮嘱过我的事。
—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现在要是和英王闹得不愉快，可没什么好处。
必须尽可能圆满地应对。
因为刚才行礼中断了，于是我先向英王抱拳说道：
“拜见英王殿下。”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大喝。
“竟敢如此无礼，在殿下跟前为何不跪！”
尖锐的声音中饱含着怒气。
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灰色武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能感觉到是达到了绝顶巅峰的武卫。
我从未见过他，所以不知道他是谁。
“在大燕帝国皇子殿下的面前，怎能如此无礼……”
他的话还没说完，英王就抬手示意。
那是让他别说话的意思。
“殿下！”
“本王何时让你多嘴了。赵护卫。”
护卫？
看样子，此人的身份是保护英王的护卫。
连护卫武士都拥有如此高超的武艺，越发让人真切感受到英王确实对武学极为热衷。
被称作“赵护卫”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开口说道：
“殿下，这关乎皇室的……”
“哼。本王都说无妨了，你又何必多事。而且武林中人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怎能强行要求他们呢？”
“……请殿下恕罪。”
听英王这么说，这位赵护卫最终低头请罪。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虽说官府与武林签订了条约，但在高官显贵或皇室成员中，有不少人并不认同。
与我所担忧的不同，英王似乎有着相当开放的思维。
又或者是因为他对武学的强烈热衷才如此？
这时，英王对我说：
“还请谅解护卫武士的无礼。毕竟皇室规矩就是如此。”
“不敢。我怎会因护卫的忠心而感到不悦呢。”
听我这么说，英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与我听闻的大不相同啊。”
“您这话是指？”
“正道武林联盟的司马军师那人说，血教或萨帕派的武林中人大多凶狠残暴、愚昧无知，品格低劣，让我切勿靠近。”
司马军师？
我原以为，若正道武林联盟派人来此，应该是三司之一的百卫骧，没想到竟是司马仲玄。
而且，看样子他们事先做了不少铺垫。
不难想象，司马仲玄在英王以及其他皇子面前说了怎样的话。
对此，我满脸笑容地说道：
“确实，我们这儿有不少人更加随性洒脱，对欲望也更为坦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愚昧无知、品格低劣。”
“看你这样，似乎的确如此。”
“承蒙您高看，我感激不尽。”
“哈哈哈。我一直好奇血教究竟是怎样的门派，你这人如此通情达理，倒让我觉得挺好。”
有种事情正顺利解决的感觉。
但我悄悄抬头，看到副使高兆泽正看着我，他的表情依旧不太好。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在这时，英王说出了一句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话。
“既然咱们如此投缘，本王倒是想帮你一把。”
“帮忙？您指的是？”
英王闪烁的眼神让我有些在意。
与之前友善的模样不同，此刻似乎透着某种私欲。
难道高兆泽副使的不安就是因为这个？
“我听说你是因涉嫌违反国法而被传唤的。”
“……是的。”
“本王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力，帮你掩盖这罪名。”
要帮我掩盖罪名？
其实都督府那边已经把物证都处理掉了，所以并不存在非得掩盖罪名的问题。
“您这话我实在不太明白。毕竟审判都还没开始呢。”
我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本能地觉得，要是和他牵扯上，以后恐怕会麻烦不断。
英王笑着对我说：
“我知道你是为了不与官府发生冲突，才应都督府的传唤前来。”
“……”
连副使高兆泽都知道的事，以英王的身份，要是想查，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提起这事，究竟是何用意呢？
“本王就是想帮你消除这份不安。”
对此，我向英王抱拳说道：
“感谢殿下的关心，但正如您所说，为了与官府保持融洽的关系，我才应召而来，所以也愿意接受审判。”
“嘿嘿嘿，若是如此，本王这番好意可就白费了，你确定没关系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问完，耳边就传来传音。
[此地除了本王，几位皇兄殿下也都来了。]
特意传音说这事，想必是不想让旁人听到。
英王继续向我传音说道：
[一旦进入审判程序，皇兄殿下们也会前来观摩。]
这事我早就听说了。
副使高兆泽说过，三位皇子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这我已经知晓了。]
[说了你就明白。如今此地，正道武林联盟的司马军司，还有全真教的教主万重真人也来了。]
全真教教主，天遁剑客万宗真人。
他是正道武林联盟的第六长老，在正道中也是颇具地位的剑侠。
在我回归之前，也曾见过他几次，此人性格豪放，但对魔道之人却毫不留情。
实际上，比这更让人在意的是，他是个道士。
副使高兆泽说过，晋王尊崇道教。
说不定他们会利用这一点，让晋王在审判中进行干涉。
[据说晋王殿下格外尊崇道教，还多次向陛下奏请，应当禁止国教之外的其他宗教。尤其是像血教这样的地方，他完全视为异教。]
[我们更偏向于武林门派。]
[可你们不也是有教义的门派吗？]
这一点无法否认。
[皇兄殿下必定会在审判中，扯出其他罪名进行干涉，逼你就范。如此一来，你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真是让人头疼。
要是不牵扯上皇子们，事情也不会这么棘手。
从正道武林联盟到这些人，全都搅和在一起，局面变得错综复杂。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您到底想要什么？]
[我觉得这对你们来说也不算过分的要求。]
[请您直说吧。]
[本王爱惜人才。因此，本王想将你和血教纳入麾下，成为本王的下属。]
‘！？’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要求。
我压根没想到，他竟然想把我和整个血教都收入囊中。
这也叫不算过分的要求？
[你可能不知道，不久之后帝国将会陷入混乱。]
他似乎是在说现任皇帝卧病在床的事。
他肯定觉得我不知道这事，所以也不敢公然提及。
但他突然扯出这个做什么呢？
[自金世宗之后，官府与武林签订了条约，只要不逾越条约，无论发生什么事，官府都不会干涉你们。]
[我觉得这与眼下的事似乎没什么关联。]
[有关联。父皇和历代皇帝都遵守了这个条约。然而，晋王皇兄却有不同的想法。]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兄殿下想要清理对国家有害的武林人士。]
‘！！！’
这意味着，除了与大燕帝国保持友好关系的正道武林联盟，其他像金世宗时期那样的武林势力，都要被打压。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可怕的想法，着实令人震惊。
[本王打算提出与之相反的方针。]
[这就是您让我们归入您麾下的原因吗？]
[没错。不知为何，正道武林联盟似乎对皇兄殿下“寄予厚望”，一直想要支持他。]
寄予厚望。
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正道武林联盟似乎认为晋王会登上皇位。
毕竟晋王是皇后亲生，他们这样预测也在情理之中。
官府与武林联盟友好结盟，也并非仅仅是为了眼前的利益，更是为了未来的准备。
-那么，晋王会成为皇帝吗？
遗憾的是，不会。
武林联盟这次完全猜错了。
晋王虽然是皇后的儿子，但最终未能成为皇帝。
-啊？那……
小潭剑正要问我其他事情，但在此之前，英王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如果你们血教归顺本王，我愿意许诺。]
[许诺什么？]
[不是说了交换条件吗？如果晋王兄庇护正派和武林联盟，本王就支持你们血教。]
[……您是说要支持我们？]
[正是如此。你只需要阻止武林联盟越俎代庖地支持我大哥。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不久之后本王登上万人之上的宝座时，武林联盟就会永远消失。]
英王坦露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最终还是露出了对皇位的渴望。
如果按照提议行事，这绝不是坏事。
-你提出了什么建议？
小潭剑问起，我简要地告诉了他。
小潭剑说道。
-这主意不错啊。这样一来，如果和官府发生冲突，英王会保护你。武林联盟利用晋王，你也一样可以利用他们。
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
但绝对不是这样。
-为什么？
无论哪一方登上皇位，武林都会发生变化。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旦与官府结盟，就很难脱身了。
这不是可以轻视的事情。
即使晋王成为皇帝，武林联盟也必须继续与官府保持联系；而如果英王成为皇帝，我们这边也必须继续与官府保持联系。
金尚帝之后签订的条约变得无效，武林也受到了官府的严重影响。
-这意味着自由被剥夺了？
正是如此。
英王让我成为他的手下。
虽然他用甜言蜜语来说服我，但一旦成为他的手下，就再也无法脱身。
最终，无论是晋王还是英王，都是想利用武林满足自己的私欲，然后一直压榨我们。
—武林联盟的人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吗？
我不知道。
如果按照英王所说，似乎确实如此，但武林联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摆布的。
也许他们已经与晋王单独签订了条约，以确保不会蒙受损失。
或者，英王可能是在欺骗我。
—你打算怎么办？不管怎样，如果在这里拒绝，英王也会变成敌人吧？
也许会这样。
英王的那笑容。
他似乎认为无论如何我都无法逃脱。
副使高祖泽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英王问我。
[你打算怎么办？]
我对他微笑着回答道。
[感谢陛下的关照。这真是个诱人的提议。]
[如果你答应，就要对本王效忠……]
[请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
听到这话，英王的一条眉毛挑了起来。
[一天？明天正午审判就要开始了，来得及吗？]
[陛下不是说过，只要您出力，就可以消除指控和审判吗？]
听了我的话，英王点了点头。
然后对我说。
“好吧。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希望你能得出一个对你和血教都有利的结论。”
说完，英王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英王离开后，副使高祖泽站起身来对我说。
“终究还是闹到这种地步了。英王是个固执的人。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显然是对我们的密谈感到好奇。
我微微一笑，回答道。
“没有意义的对话罢了。”
“没有意义？”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问道。
“高兄，景王殿下现在在哪里？”
“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问问而已。”
高兆泽叹了口气，警告我说。
“你是因为有嫌疑才被传唤的。在明天的审判之前，你不能离开右军都督府，请务必谨慎行事。”
“我会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因为如果坐以待毙，明天会发生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 * *
那天深夜。
戌时末。
听说景王回到了右军都督府的官邸，我便前往那里。
与晋王整日诵读道教经典、与万宗真人在静室中度过不同，英王从白天起就外出，一直在酒楼里饮酒作乐，寻花问柳。
据说他整天泡在酒楼里，喝得酩酊大醉，还玩弄歌妓。
—真是厉害。
我也这么认为。
他是三个皇子中最放荡不羁的一个。
因此，副使高兆泽曾叮嘱我，无论如何也不要去找景王。
他是皇子中最残暴、行为难以预料的扭曲之人，因此最好避免与他打交道。
但必须见到他。
因为，
—那个真正的混蛋真的会成为皇帝吗？不会记错吧？
没错。
所以才要来找他。
亲王居住的官署处所非常喧闹。
似乎还在举行酒宴。
官署处所的门廊之间有禁军守卫。
如果与他们交手，恐怕很难进去。
-嗖！
我使用了风影步，越过了官署处所的围墙。
然后朝喧闹的地方走去。
庭院中央摆满了酒桌，还带来了歌妓，正在举行酒宴。
看起来像是亲王的手下们也在一起喝酒。
“亲王殿下。”
听到我的呼唤，一个解开上衣、手持酒瓶的白皙脸庞、长发束在脑后的美男子看向了我。
他的脸上微微泛红，半眯着眼睛问道：
“你是谁？”
他就是亲王吗？
比我想象中还要英俊。
他的面容如同雕刻一般精致，解开的上衣露出的胸膛肌肉发达。
我凝视着他，回答道：
“我是血教的教主。”
“什么？”
听到这话，亲王英俊的眉宇间皱起了眉头。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出现在他的官署处所。
亲王喝了一口酒，说道：
“明天因违抗国令而受审的人，竟然在深夜来到本王的住处，胆子真不小。”
“我想单独见亲王殿下片刻。”
“单独见面？”
“不会太久。请暂时抽出时间。”
听我这么说，亲王轻笑了一声。
他举起酒瓶，一口气喝干，然后粗鲁地将瓶子扔在地上。
-哐当！
“如你所见，我已经喝了很多酒，没什么话好说的。回去吧。今天本王心情不错，就放你一马，你应该感到庆幸。”
对此，我微笑着说道：
“明天就要受审，恐怕不太可能。”
说完，我向前迈出一步，向亲王走去。
就在那一刻。
-嗖嗖嗖嗖！
大约十名身穿黑衣、蒙面的刺客如影随形般出现，挡在我面前，拔出剑和刀对准我。
他们是隐身术相当高明的人。
被蒙面人挡住的亲王的声音传来：
“不要再越过这条线。这是最后的警告。你难道不想惹怒本王而安然无恙吗？”
我扫视了一下这些蒙面人。
他们警惕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戒备。
“既然碍事，那就先睡一会儿吧。”
“这家伙在说什么……”
-砰！
其中一个蒙面人刚想开口说话，随即倒在地上。
然而，不仅仅是那一个人。
-咚！咚！咚！
其他九名蒙面人也握着刀剑冲过来，但随即倒下了。
坐在上首的景王眉头微皱。
“……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