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大军势如狂飙旋风,直直地向城中撞了过去。
拦在路上的人,根本不等他们刀枪加身,已经被撞到了几丈开外,筋断骨折,大口喷血。
兴古城本来就不大,对于战马来说,一息之间,前面的就已经到了广场上,后面的沈腾等人,却才堪堪进了城门。
猴子三人却是哪里也不敢去,就护卫在沈腾的身前身后,生怕他出现一点意外。
这三个组合,现在是越来越默契了,但他们哪里知道,一旦涉及到战阵之上,沈腾的实战经验,远比他们丰富得太多太多。
站得高,自然看得远,朱武的眼里,这股狂潮一般撞入兴古城的骑兵队伍势如破竹,一下子便插进到城内核心区域的广场之上,宛如刀切豆腐一般,将毫无准备的蛮族人切割得支离破碎。
朱武大吼一声:“弟兄们——咱们的援军来啦——跟我冲下去,杀蛮子啊——”
四座城门,八条马道,几千人蜂拥而下,有的来不及了下城,在距离地面一两丈处,便急不可耐地选择直接跳下去,高举武器,胡乱地向前捅去。
再说蛮王骨都和阮氏二雄,也早已经发现异样,但麻烦就在于,他们的士卒都已经散入寻常百姓家,一时间,哪里还能拢得回来?
身边本来就不多的护卫,一开始也有迎着对方骑兵过去的,企图截杀对方,但还没有奔到近前,便被对方的声势所吓倒,纷纷逃窜到旁边的巷道中去了,脚步稍微慢些的,要么被刀砍枪刺了,要么被战马撞得没有了生机。
包子三人早就发现广场中间围拢着的几人,其中一人骑白色大象的,一看便是蛮酋,几人便向那人冲过去,包子一边冲着,一边大叫:“象牙,是我的!”
黄崇外号蝗虫,又名虫子,为人最是机灵不过,是三人中的参谋角色,当他发现对方骑着大象,便知道不好。
要知道大象的性情最为暴躁,一旦发作起来,横冲直撞之下,是没有战马敢正面与之周旋的。
果然,阮氏二雄尚在犹豫期间,不知道是战是逃。因为他们的士卒都还在过幸福时光,他们若是只身逃走,自然心有不甘。
那边,骨都大王本也是暴烈的性子,一见北门进来的骑兵直奔他们而来,二话不说,便催动大象,带头向来敌迎过去。
身后,还有几头大象跟随过来。这几头大象身上安装了偌大的木架子,像一座小房子一般,里面各坐了七八人,各个都拿着长短兵器,更多的作用便是利用象群的威势,发动集体冲锋,远箭近枪,在南中,一向无敌。
这些巨象跟随着蛮王坐骑一起,“踏踏踏踏……”向着来敌奔了过去。
此时,包子三人打马跑在最前面,正一鼓作气跑到大象前面不远处,胯下的战马终于发现对面迎过来的是兽中巨无霸大象,顿时吓得嘶鸣不已,马蹄打颤,不敢再向前冲了,后面的战马一时哪里止得住脚步,纷纷向前面的撞过去,整个队伍瞬间就乱做一团。
包子他们后面便有无数军汉的声音响起来:“麻蛋,冲!冲!冲!”
包子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一旦停止下来,自己这边的损伤不会少,更重要的,骑兵队伍的优势就在于速度,以及速度所带来的撞击力度,一旦速度没了,骑兵就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于是,他狠狠在马屁股上打了一枪杆。
他手里拿的是一杆大枪,战马吃痛,但对面的大象貌似比这枪杆子更可怕,没奈何,只得继续向前,绕过大象的势力范围,继续向前奔走。
后面的马队总算又有了速度,便都跟着前面的战马围着几头大象在广场上绕起了圈子。再后面的士卒们,也纷纷有样学样,自动随着大流,围绕着广场转圈圈。圈子越来越厚重,不大的广场,根本就接收不了这么多人马,其余人自动散为多个小分队,散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广场上绕圈圈的士卒们纷纷收起长短兵器,掏出弓箭,向被围在中间的大象及上面的人攒射过去。
而蛮人的弓箭过于短小,没有远射能力,对这些汉卒造不成什么威胁。
大象皮糙肉厚,一般箭矢根本对它造不成实质危害,但大象也有软肋处,比如眼睛耳朵等,一旦被射中,立即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尤其是眼睛。
大象愈发地暴躁起来,便在广场上横冲直撞,不断发出的咆哮嘶鸣声,让战马和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难以承受。
城中的蛮兵也已经发现不妙,纷纷向广场上围拢过来。
沈腾此时已经来到广场上,他没有加入那个绕圈圈的活动,带着猴子等人站在远远的地方观察形势。
他已经发现了异样,广场上的场面如此诡异——与其说这蛮酋是被包子他们包围了逃走无门的话,还不如说这些骑卒们都被人家的几头巨象给死死牵制住,滞留于此。一旦等到那些蛮兵汇聚而来,骑卒们被困在城中,因为没有开阔的战略纵深,战马的速度优势无法发挥,自己这些人就将义无反顾地交代在这里了。
而那些散落在各个街巷中的骑卒,更不是巷战的优质选择。古今中外,你可曾见过骑着战马打巷战的成功案例?
所以,必须先将这些大象给解决了。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战马根本就不敢靠近大象,这是动物与动物之间的战争,面对大象,马匹连靠近的勇气都不会有。
天道如此,非人力可为。
这些战马之所以迄今为止尚未逃走,不过是因为上面有个人罢了。
弓箭自然有用,但人家蛮兵也逐渐聚拢过来,那边有两个骑马的人,一看便是将领,正在召集蛮兵,准备向他们发动攻击。
自己这批人,是纯正的北方骑卒,一旦下马,还有多少战力,还真不好说。
更大的麻烦,其实不在广场上,而在各个街巷中,大量的骑卒进入街头巷尾,吃亏是必然,能有多少骑卒安然回到广场上,不好说。
但此时,迫在眉睫的,却还是这几头大象。
对付大象,最有力的东西,其实是火。
野生动物,没有不怕火的。但一时之间,自己哪里去找火?!
蛮兵越来越多,那大象之上,早有人吹响了牛角号,呜呜呜呜的声音,十几里外都听得见,漫说这小小的兴古城了。
“要糟!”
沈腾的额头渗出汗水来。
一旦蛮兵们集结完毕,向他们发动冲击,他们能选择的,估计也只有逃走这一条路了。
沈腾很是心疼。
自己真正参与的三国第一战,来的如此莫名其妙,估计,也将败得更加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沈腾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城墙之上的异常。
城墙之上,仿佛雨后春笋般,齐壮壮地站起了密密麻麻的人来,并且顺着八条马道,蜂拥着冲向这里。
“援军到啦——”沈腾振臂高呼,给队伍鼓气。猴子几人顿时也高吼起来:“援军到啦——”
那边,包子几人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开始顺着这广场兜圈子,是顺势而为,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兜都不行了,想停止下来,根本不可能,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发现,只要围绕着广场转圈圈,远远避开几头蛮荒巨兽,自己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于是,一时之间,人喊马嘶,巨兽轰鸣,弓矢乱飞如雨,广场上一片乱象丛生。
士卒们的士气,本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都不知道在这广场上被动地兜了多少个圈子,他们依然拿大象没有办法,只不过将大象上面的蛮人射杀了些许而已。再过一会儿,人家外面的蛮兵汇聚一处,将会把他们包了饺子。
士卒们的箭矢数量逐渐少了下来,力度也弱了许多,大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在了外面的蛮兵身上。
众人都发现的事情不对劲儿,但大家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谁能有什么办法。
那几头大象,如同磁铁一般,将百余骑牢牢地吸在这里,蛮王骨都的笑声显得放肆而且豪迈。
黄崇也是绕圈圈的一员,胯下的战马一直跟着大部队在广场上画圆圈,但他的脑子一直在飞速旋转,眼睛也一直在外围打转。
一开始,他想的是怎么用箭矢解决掉这几头大象和上面的豪酋,后来,他想的是一旦事有不谐,怎么簇拥着沈腾逃跑。
就在这时,他也发现了城墙上的异样。
他忽然想起当初那空中绽放的花朵来。
沈腾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想到这个。
“那家伙才是大象的克星!”
沈腾冲着猴子大叫一声,“去!找信号弹!”
猴子一愣神之间,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的“信号弹”,那边的虫子已经脱离队伍,如离弦之箭,冲着最近的汉民队伍奔了过去。
沈腾在后面叫着:“虫子——信号弹!信号弹!”
虫子迎着的,正好就是朱武的这一只。
老远,黄崇就大叫着:“信号弹!信号弹!还有么?”
朱武冲在最前面,身后上千号的汉民,嗷嗷叫着,脚步声轰隆隆的,哪里听得清楚对面这人的问话。
好在彼此都知道是自己人,朱武便在路边停下,黄崇连说带比划,“就是那——biu——啪——”朱武总算知道黄崇要的是什么东西。
朱武大吼一声:“朱家的,都过来!快——”
几个朱家的子侄早已经聚拢在朱武身后。
老爷子战死在城内,大家都亲眼所见,这以后,朱武就是朱家的族长了,他身后,怎么可能少得了朱家子侄自发形成的保护力量。
众人连忙将手伸进怀中,拿出好几个竹筒来。
黄崇对这个自然是一点也不陌生,因为他黄家是比这朱家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豪族,骡马队比李家的更大更多,要知道黄家才是益州井盐第一人。
所以,对于各种联络信号,使用的物件儿,黄崇一看就知道。
他连忙带着朱武几人来到广场上,原来跟在朱武身后的那批汉民,已经自发地向阮氏二雄那边冲了过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家各举刀枪,二话不说,便对捅起来。
其余三面城墙上下来的汉民,也自发地参与其中,向广场上,以及各个街巷中冲了过去,如大水漫灌一般,将沿路零散的蛮兵踏为齑粉。
广场上,外围的骑卒们无奈地跑着圈儿,本来只有百余骑,大家也很疲惫了,圈子越画越大,中间的缝隙就很大。
蛮王骨都身上也中了几箭,只不过伤势不重罢了,另外几头大象上面的小房子如同一个个刺猬,里面的蛮兵早就死伤惨重,对外的威慑已经不存在,但也正因为失去了对大象的掌控,导致这几头洪荒巨兽更加暴躁不安,踢踏处,尘土飞扬,象鼻喷发出阵阵热气,嘶鸣声振聋发聩,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一般。
沈腾一挥手,猴子带着朱武几人步行进入圈子内部,战马畏惧大象,打死不愿意靠近前去,但对于这几人来说,却不算什么事儿。猴子本就是丛林里长大的,而朱武作为南中豪族的代表,对于这种巨兽,更是司空见惯的。
大象本是山林中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即便老虎狮子豹子一样对其退避三舍,更不要提马匹了,但今天,它们被战马们欺负得够呛,还不时有箭矢飞来,这里钉一下,那里钉一下,性子早就暴躁不堪,看到有几个小不点靠近自己,本来已经晕头转向到不行了的大象们顿时怒不可遏,嘶鸣着,“踏踏踏踏”奔着这几人就冲了过来,企图将几人踩踏如泥。
猴子朱武眼看的近了,便将手里的竹筒冲着大象,拉动尾端的绳索。只见一道耀眼白光闪过,那飞弹正好击中白象的头部,“砰”地一声巨响,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一跳,更不用说那巨响了。
山林之中,不论老虎豹子,还是大象,所有的野生动物,一旦遇到火焰和异乎寻常的爆炸响动,几乎没有不惊慌失措敬畏万分。
而骨都座下的那头巨象的反应,更是强烈,因为在击中爆炸的一瞬间,一股灼热的疼感,大象任是皮糙肉厚,一样痛入骨髓。
大象狂躁起来,鼻子里像是喷出无限的火焰般,而坐在大象身上的蛮王骨都,也已经怒发冲冠了。
他早已经看出来,继续这样下去,彼此就是一场乱战,不早点将这百余骑干掉,等城墙上的汉民全部都下来就,整个城区就将陷入乱战,这对蛮兵尤其不利。
这里,毕竟是人家汉人的地盘。
他们现在甚至连那几家豪族街区都还没有打下来!
他决定,立即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踩死了再说。
兴古城,我古都大王要定了!
第一弹一击即中,无疑给了猴子朱武他们莫大的信心来,手里另外几只竹筒便纷纷对准大象的脑袋,喷射出一股赤红赤白色的烟炎,速度奇快,不要说大象了,即便是人,也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大象的脑袋上身上就已经再中了几发。
更要命的,这些东西沾身即炸,“砰”地一声,身上便是一处创伤,皮肉烧焦的痛感,深入骨髓,难以忍受。
几头大象相继受到创伤。而且这种爆炸的响声,和刺痛感,都是大象作为野生动物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转瞬间,大象们的情绪,由激怒转为恐惧。
恐惧,害怕,占据了大象所有的思维。
大象们前腿高高抬起,上面的小木房子里面的人便东倒西歪,有的人已经掉了出来,摔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然后,再被大象踩成一摊乱肉。
暴怒的大象很可怕。
而恐惧的大象,则是最最暴烈的。
大象们嘶鸣着,扭头便向外面冲了出去,企图脱离这几个手里拿着竹筒的家伙。而大象们奔跑的方向,却正好就是蛮兵们聚集的方向。
象兵们的控制,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蛮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大象向他们冲了过来,在大象的后面,则是对方骑兵队伍,呈锋刃阵型,冲杀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依然是包子。
“弟兄们,做大做强,就在此时,跟我冲啊——”
“杀蛮子啦——”
长矛高举,在战马背上左扭右扭,做着各种夸张动作。
后面的沈腾看得牙都痛了,生怕这小子一个不注意,自己从马上掉下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