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反驳,无人敢出声。一时间整个落脚地只有崔大柱的惨叫声和呼呼的风声。
就连距离车队较近的难民都一言不发。
孟伯昌长叹一声,走到还清醒着的范玉梅跟前,“趁着天没有彻底黑下来,趁早离开吧。”
范玉梅张嘴就想哭诉、请求,却被孟伯昌接下来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早点离开,少受皮肉之苦。”
想到自己男人的惨状,范玉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村长离开,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得去找小姑子跟孟缚青求情。
姚善云刚和单琦玉把招儿送去郑大夫那儿就急急忙忙赶过来,见范玉梅过来,她瞪着范玉梅,嘴里的话却是对崔苗儿说的。
“你走我不拦着,也不会让大郎拦你,想吃苦多的是你的苦头吃!”
说完她便离开了。
崔苗儿眼神闪烁着不敢对上范玉梅的视线,见范玉梅又要哭,她立即道:“大嫂,以后你们就远远跟着车队吧,这样我还能留在队伍里接济你们……孟缚青那般心狠,替你们求情她定会把我也赶出去,这样可就真没指望了……”
范玉梅心如死灰,眼下只有两个女儿可以帮他们,可大的被打的晕死过去,小的守在大的身边,她也没法叫出来。
最后她只能嘱咐崔苗儿从郑大夫那儿弄来些伤药,崔苗儿自是连声应下。
天将将黑下来时,村民们最后送了崔家人一程,把晕了的崔父和受伤的崔大柱抬得离他们的落脚地远远的,省的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崔光宗的尸体,只能用被子包着,让崔家人自己处置。
另一边,郑大夫在简单处理过崔招儿的伤势后,只说可能会听不见,得等到醒过来才能确定。
寻个旁人留意不到的时机,孟缚青轻轻触碰了下崔招儿的手指,只为她修复了下损伤的耳膜,省得醒来彻底变成聋子。
村长和村民商量过后,从公中拿出一些物件让两个女孩儿暂时用着。
所有人中只有纪家同两个女孩儿还沾亲带故,这段时间以来姚善云见俩女娃种种作为,心里挺有数,便做主让两人先养在她家。
一切妥当,村民们这才继续做饭填饱肚子。
孟缚青这次发作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底,说要赶人,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他们倒不觉得孟缚青做得过头,只是暗暗提醒自家人少惹事。
谢烬百无聊赖地看完这场闹剧,想起了在十里镇和清平县见到孟缚青时的场景。
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太平盛世当真委屈她了,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吃完饭,孟缚青溜达着来到了齐良面前。
“如何?想通了没?”
此时的齐良再无之前的桀骜,胡子拉碴、衣衫破烂,比起难民尚且不如。
孟缚青一有兴致就会过来跟他说说话,他已经习惯了。
他靠在马车车轮上瞥了孟缚青一眼。
“方才那一出是做给我看的?”
孟缚青摇摇头,“你够不上他们的待遇,他们还能活着,你的话只能横着离开。”
齐良垂下眸子,冷笑一声,“想让我为这些人当牛做马,他们配吗?”
“我不介意你为我一人当牛做马,就当做是求我饶你一命所付出的代价。”孟缚青轻轻笑了下。
齐良抬眼静静看着孟缚青。
这个队伍中若说有人他看不懂,便只有眼前的少女了。
良久他重新开口:“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我当你早就看出来跟着我只有前程似锦一条路可走呢。”
齐良嗤笑,“说大话谁不会?”
孟缚青收起脸上的轻松笑意,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最后一夜,希望明早你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
入夜后,一心想着进青州城的沈家人总算等到了进城的时候。
可惜并非他们一家,而是谢烬的两个手下。
“青州不比昌平府城,我们对此地不熟悉,先派人探查清楚城中情况,以确保大家安全。”孟缚青如是说。
沈垣闻言立即带着妻儿向孟缚青和谢烬躬身行礼。
“多谢孟姑娘和谢公子愿意出手相帮。”
为了早点得到城中情况,沈垣生生熬着没有睡去。
天色将将亮起来时,他总算等到了人。
孟缚青睡得不沉听到动静便也起身走过去旁听。
“胡人刚刚攻下这座城,此刻城内有胡人重兵把守,想进去难如登天。”穆枫的神情难得一见的凝重。
沈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身形一晃,幸而被沈敛星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穆枫看向谢烬,“除此之外,属下从胡人那里得到消息,胡人大军和朝廷派出的十万精兵已于京城外三十里的滁水河畔交战,眼下战局胶着,尚且分不出胜负。”
“朝廷愈发没用了。”谢烬淡声道。
这话一出口,惹得沈家众人齐齐看向谢烬,转而一想,他们沦落到此等境地,大燕流民遍地,可不就是朝廷没用吗。
孟缚青语气中略带遗憾,“如此一来,青州城怕是进不去了。”
昌平府城一两百人还能勉强对付,青州城重兵把守,再去硬刚就是想不开了。
穆枫补充:“不单单不能进去,最好赶紧离开青州地界,倘若有胡人探子发现我们一行人,怕是逃不过,咱们的车队太过惹眼。”
“绕开官道走。”谢烬说。
村民们得到消息后,在简单吃过早食后,便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进入青州地界后,陡峭的高山很少,饶是如此路途依旧不易,需要有人在前面除去横生的灌木和太过茂盛的野草,车队再慢腾腾地往前挪。
在他们离开后,有不少脑袋灵光的难民远远坠在他们后面一起走。
马车交给孟苒苒,孟缚青走到齐良身边,“想好了么?”
齐良近来每日只吃一餐饭,整个人消瘦不少,说话也有气无力,“跟着你能吃饱吗?”
“只要你能力足够,吃食管够。”
“我齐良从此只听孟缚青一人吩咐,行了吧?快些给我解绑。”
一日内他只有两刻钟的松绑时间,身边还有人看守,着实被折腾得不轻。
孟缚青作势帮他解绑,刚伸出手又收了回去,面对齐良恼怒的视线,她问:“你会因我们让你和家人分散而生出怨恨吗?”
“家人?”齐良冷漠地扭过头,“我没有家人。”
孟缚青不欲深究,给齐良解绑,“接下来若是有人找你,记得随时告知于我。”
齐良被拴在谢烬的车边,孟琳琅不敢找过来,给他松绑才能引孟琳琅上钩。
齐良不懂她说的没头没尾的话,只嗯了声。
这时耳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需不需要借你一味药?”谢烬说,“对付他这种人,效果极好。”
孟缚青听懂了,这味药怕是用来控制手下忠诚为主的毒药。
她问:“穆枫他们可曾吃过?”
谢烬摇头,“不曾。”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也不需要。”
齐良听见这句话,活动手腕的动作一顿,刚想说些什么,车队的前方忽然窜出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