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常久安在记忆荒原中饱受各种灵异侵蚀,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常久安是相对于其他进入记忆荒原中的人更幸运的,但也是更痛苦的,来自灵异力量的侵蚀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他,反而让他痛苦而又麻木地苟活了下去,内心的煎熬与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常久安包围裹挟起来。
或许从短期来看常久安所经历的颠沛流离带来的收益确实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落后于大部分同期的驭鬼者,但从长远角度来看记忆荒原是常久安成为驭鬼者的一个重要命运拐点,也是常久安发迹的地方。
但站在常久安的角度来看,这次活下去所经历的痛苦和所带来的收益是完全不成正比的,可是不论是华国灵异圈还是世界灵异圈这样的事情都是稀松平常的,驭鬼者经历灵异事件本来就没有按劳计酬这一说,尤其是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能够活下来都已经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了,毕竟在记忆荒原中前人驭鬼者所留下的放债鬼借契就这么一份,常久安用掉了,可不就没有了么,那其他的被卷入记忆荒原中的普通人又能有什么手段活着逃出去呢?
苟活下来的常久安可以说是命运中既定的产物,他恰好是这个时间段最合适的人,无论是从运气,勇气,偏执等等多方面来讲,毕竟顶级驭鬼者的诞生在每个时代都是机缘巧合下的产物,他们都只是被命运选中又侥幸活了下来的幸运儿,如果硬要说这些顶级驭鬼者和那些底层驭鬼者,中层驭鬼者之间的区别,无非就是性格使然,灵异力量的位阶,而造就这一切的主要因素其实还是所处的境遇,一个恶劣贫瘠的灵异土壤中生长出的顶级驭鬼者,就不说别的,单单就是说对灵异资源禀赋这方面的重视程度而言,这样的一个顶级驭鬼者肯定是要高于那些半路出家又运气极好的顶级驭鬼者们的,因为像他们这样运气极好的驭鬼者大多数是不会经历那么因为灵异资源贫瘠所带来的苦痛的。
但纵使每个时代的驭鬼者群体们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这本难念的经也是有参差的,毕竟哪怕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肉也分多少呢,更何况是驭鬼者们的生存难题呢?灵异圈永远都不可能存在无痛区,哪怕是曾经那些处理过超S级灵异事件,实力达到甲等上位的驭鬼者也不能免俗,驭鬼者的寿命是有限的,心力精力亦是如此,不死不灭的从来都不是不是驭鬼者,而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的顽强意志,和那些循环往复的大部分灵异资源,也正是这些东西的保留与轮换
当然也可以说得具象一点,那就是每个灵异时代都是一艘没有锚点的船,而登船的人则是形形色色的驭鬼者们,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保证船不能翻,至少在遇到下一艘船之前不能翻,而顶级驭鬼者就像是船上的舵手和扬帆的船员一样,他们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可替代,其实只要掌舵的那几个极其重要的顶级驭鬼者不出什么大问题,华国灵异圈哪怕是再困难也不至于分崩离析,毁于一旦。
而至于下个时代的驭鬼者们该怎么收拾烂摊子那就是他们的事了,这就像是当世佛不拜往世佛,前朝剑不斩本朝官一样,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以常久安这个位面世界的律例为基准的前提上的。
灵异时代这艘驭鬼者的大船,说白了很多位置都是具有一定替代性的,毕竟真正蝎子拉屎独一份的那种驭鬼者确实是少之又少的,但这却并不妨碍灵异时代中的华国灵异圈顽强而又残破地传承下去。
并不是每一艘船都需要那么多特定的驭鬼者,哪怕是是甲等资质的驭鬼者的这个群体中,也有很多都是只是高级一点的耗材罢了,现实往往就是残酷而又冰冷的,凋零并消弭于灵异事件中的驭鬼者数不胜数,唯一传承下去的也仅仅是驭鬼者圈子中不变的野心和信念。
不过说来也可笑,看似幸运无比的常久安实则是无数可悲驭鬼者一生的缩影,终其大半生都在寻找的答案最终竟是困死自己的枷锁。
或许这对于那些驭鬼者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但大部分在灵异的世界中沉沉浮浮的驭鬼者们,他们拒绝认可被酸楚与苦涩充斥着的驭鬼者生涯,他们用冷漠来粉刷自己斑驳的内心,在他们心里或许这就是一种不错的应对方法,但其实他们只是想自己有选择,一个不被世俗对于驭鬼者的看法影响的选择。
驭鬼者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只是总有普通人会对他们抱有纯洁的敬意,而这也是这类型驭鬼者能够最终坦然面对时代残酷的重要原因之一。
言归正传,先把时间线拉到未来,常久安在驾驭灵异力量之后,死亡的威胁就一直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尽管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曾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但死亡的威胁一直如影随形,他不断地欺骗自己,只要自己不停下前进的脚步,就可以把死亡的威胁远远甩在自己身后,可他殊不知,于驭鬼者而言的死亡威胁将会长久地伴随其一生,甚至于是死后尸体都不安生,都要被灵异力量支配。
灵异力量所赠予给常久安的自由,最终都变禁锢其灵魂的枷锁,尽管毁灭是所有驭鬼者的归宿,但后来看清了一切的常久安却仍然愿意奋进下去,而这是因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什么,这是因为不断驾驭的灵异力量不仅仅是禁锢常久安灵魂的枷锁,更是他对这个绝望时代的回击与反抗,灵异力量不仅仅是他的仰仗,更是他的武器、是那击穿灵异时代阴霾的锋利箭矢,尽管知道前路飘渺,但常久安仍愿意不计代价地前往,站在驭鬼者的顶端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也不是因为那些夙愿野心,而是因为常久安深刻地厌恶这个时代,这个残酷的,吃人的灵异时代。
他要不计代价地往上爬,只有爬的够高,变得足够强,他才有机会有可能去改变这个旧时代并为以后的新时代铺路。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而常久安等人只是这个残酷时代中几束划过黑暗天空的细小焰火,他们璀璨却又渺小,但在这个黑暗时代中又是那么的不可或缺……
把视角拉回到现在的常久安身上。
记忆荒原内,就在常久安走出被鬼绣球红光笼罩的区域时,此时外界的季文昌正在老城区小巷中穿梭着,老城区小巷的路径突然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先前的路似乎被刻意隐藏了起来,季文昌眉头紧皱,身后跟着的崔淮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小巷里突然多出来的灵异力量似乎失衡了,似乎是因为绿云灵异的核心被关押而导致的,于季文昌而言,这次灵异事件的棘手程度和危险程度似乎都远超他的想象
至于为什么小巷里的情况会变得如此棘手呢,就连季文昌都感到一阵无力。
这就不得不提到绿云灵异了,绿云灵异不是普通的灵异力量的衍生,因为绿云灵异有着其他灵异力量的介入所以变得成分复杂了起来,这种成分复杂时致使其恐怖程度上升的根本原因。
并且绿云自身又是有鬼域的,而浮尸确实是作为绿云灵异的主体,虽然绿云中的浮尸被关押了,但本就是从中切割出来的绿云会却短期内根本不会失衡,只会陷入癫狂的混乱状态,这种状态和灵异力量失衡是有着根本原因的,打个比方原本有浮尸灵异力量的介入绿云灵异力量刚好不会暴走,而现在浮尸灵异力量和其他灵异力量的相继抽离,导致绿云灵异力量回光返照陷入暴走状态,而这也导致小巷中发生异变的直接因素。
在陷入暴走的绿云灵异力量作用下,一些小巷会通往绿云灵异延伸到的一些闻所未闻的地方,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概率差不多像是买彩票中奖一样,还有大部分都巷子是联通现实的,但联通到现实的那个地方就无从得知了。
而从季文昌到目前为止所的情况来看,这起灵异事件中应该是有三只鬼到四只鬼的,这种级别的灵异事件放眼到近几年的华国灵异圈中都是厉鬼数量十分炸裂的存在,这并不是夸大其词,有所考据的,因为常久安所处的这个时代的华国灵异圈只是处于刚萌芽的阶段,还没有到那些灵异灾荒横行的时候,所以还没有那么多恐怖程度极高的灵异事件降世,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但很显然,季文昌在此时是不知道这次灵异事件中的凶险,他只觉得这件事情确实非常棘手能让让他如此狼狈甚至说是险些丧命,但他现在依旧认为,哪怕是自己运气好能处理这起灵异事件,那也是自己实力到位运气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不过这也正常有哪个年轻的驭鬼者愿意承认自己平庸呢?
但在多年以后,季文昌仍会庆幸于自己的好运与实力,甚至说是更庆幸于自己的好运。
可就在季文昌思考回神之际,老城区的小巷地面开始缓缓涌现出粘稠的绿色絮状物,但凡是被绿色絮状物接触到的绿色植被,例如小巷中地面上的青苔,还是野草都在接触到绿色絮状物的瞬间就开始腐烂变黑。
而季文昌也无可奈何了,始终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刘讣生身上了。
季文昌打开自己的手机开启定位功能,手机屏幕上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紧紧地贴在手机屏幕上,仿佛像是被小巷中的黑暗束缚了一般,也不知道现在的刘讣生是死是活。
所幸的是手机的定位功能还可以用,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但屏幕上那一动不动的红点仿佛是在昭示着厄运,而此刻的季文昌却并没有为这个问题所纠结困扰,他总算是看开了一些。
眼下的情况又是实在是不容乐观,哪怕是刘讣生死在这里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为他收尸已经是季文昌为数不多能能做到事情了,还是那句老话,灵异事件哪有不死人的,在几百年前的超S级灵异事件中,就甲等上位实力的驭鬼者都殒命其中,可以说死亡与恐惧时灵异事件中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刘讣生的死活到现在也不太重要,死了顶多就是再多收一具尸而已,当然活着肯定是更好,毕竟能够提供一些助力,让自己少出些气力也好。
而小巷中地面的绿色絮状物在季文昌眼中不过就是花架子罢了,没有浮尸灵异力量的支持,现在的绿云灵异力量对季文昌以及驾驭了石头鬼的张迪威胁其实并不大,所以他们选择直奔刘讣生的位置,在季文昌的眼里有时候莽撞反而要比小心翼翼更有成效。
而此刻的刘讣生正在黄金裹尸袋内一动不动地躺着,尽管黄金裹尸袋是完全密闭的,但鬼闻味的灵异力量足以让他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他现在处于一种休眠的状态,但如果还没有人来救他,时间一长他还是会困死于这里的绿云灵异之中,他没有季文昌打雷鬼身体或张迪石头鬼提供的高额灵异抗性,他只是一个具有侦察方面的灵异力量的脆皮驭鬼者,这就注定了他现阶段无法拥有较高的容错,哪怕是有灵异物品可以保命,但那也要在可以逃出去的前提下使用啊,要不然只是徒劳罢了,再加上黄金裹尸袋本就对灵异力量具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当他选择躲入黄金裹尸袋内时其实就已经是把希望全寄托于季文昌张迪身上了。
黄金裹尸袋半浸润在黏稠的绿色絮状物中,刘讣生龟缩在黄金裹尸袋内,鬼想要杀死他,却又无可奈何,但其实只要一直拖下去刘讣生自然会短时间内死去,毕竟使用灵异力量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而此刻扛着两个裹尸袋的张迪气喘吁吁,季文昌大步向前行走着,在经过了几个拐角和岔路口后终于到了刘讣生的位置。
只见一个黄金裹尸袋半浸润在厚厚的一层绿色絮状物中,其中的活物一动不动,而季文昌从口袋中掏出黄金抓钩,一把甩出,抓钩精准地落在了黄金裹尸袋拉链旁的抓手上,随即一把把黄纸裹尸袋拉到近前。
季文昌没有丝毫犹豫,在打开黄金裹尸袋的同时手中的打雷鬼灵异已经开始酝酿,如果其中发生异变就直接动用灵异手段镇压,黄金裹尸袋使用过一次就无法在用了,季文昌用了巧劲将裹尸袋破坏,但这也花费了一些功夫,但好在黄金裹尸袋中的人是活着的刘讣生,此刻狼狈的季文昌和张迪总算是收到一个好消息了。
短短的半天内季文昌就经历了如此多的突发事件,以至于季文昌无法对这起灵异事件放松警惕了,尽管打雷鬼身体对灵异也有着很高的抗性,可是眼下打雷鬼如果在受到外界的过量可能就要开始复苏了,况且他也没想过真正用打雷鬼的身体去硬抗灵异侵袭。
万一打雷鬼身体抗性不够,让他当场暴毙呢,而且总部也根本没有给他测试过打雷鬼的灵异抗性,像他这样的灵异力量的用途普适性极广的驭鬼者,如果是把灵异用于那些所谓的数据取量测试上,那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黄金裹尸袋一打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传来,但刘讣生仿佛睡着了一般,忽然,刘讣生睁开了眼睛,带着些许细纹的脸上表情开始生动起来了,见此情形季文昌也大概知道了刘讣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也不去过问为什么刘讣生可以在密闭的黄金裹尸袋中活这么久,毕竟每一个驭鬼者都有自己的秘密。
季文昌只是告诉刘讣生自己需要寻找常久安的尸体在没有说其他的事情,而刘讣生也不过问,他随即开始使用自己的灵异力量,小巷口的常久安尸体尽管还在原地,但是想要找到原本的出口在这错综复杂的鬼域与现实的混合地带中谈何容易。
但是刘讣生的作用此时就体现了出来,只见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此刻口鼻上竟然开始出现了些许尸斑,紧接着刘讣生表情木然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刘讣生才恢复了正常,刘讣生告诉了季文昌一个遗憾的消息,找到了类似常久安身上灵异的味道,但不能百分百确定是不是,因为上面还混杂了其他的灵异气息,这些灵异气息干扰了他的判断。
但是季文昌可不会管这么多,他直接让刘讣生带路,他走在刘讣生的一侧,而张迪则是扛着尸体走在两人身后,张迪此刻脸色布满了青灰色的大片印记,那些被石头鬼灵异力量侵蚀的部分躯干看上去就犹如一块颜色不均匀的石头一般,只不过这块石头上还泛着一些人类皮肤的光泽。
昏暗的老城区小巷内几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为首的两人一人穿驼红色衬衫,男人脸颊上布满疲惫,让人感到恐慌的是,驼红色衬衫男人右手手腕以下被齐根切掉,驼红色衬衫男人旁的中年男人脸色在强光手电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可怖,瘦长脸上的口鼻处隐约有一些尸斑,在病态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诡异。
在动用鬼闻味灵异后,刘讣生刚从黄金裹尸袋内出来时的表情鲜活已然全部褪去,脸色一片死寂,在这两人的对比下身后扛着裹尸袋的男人倒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只是脸上有一些类似大块胎记的东西,虽然看上去有一点恶心,但相对于前两人的阴森诡异的画风已经算是好了很多。
途中他们又经过一些分岔路口,也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些可怕的场景,有摆满残肢碎骨的肮脏肉摊,也有通往黑色码头的腐朽木板桥,甚至于是乡野中提着红色灯笼行走的野老,这些都是绿云灵异可能通往的地方,看来在剥离掉浮尸后,绿云灵异开始回光返照的暴动了。
回光返照的绿云灵异似乎延伸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但索幸的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失去浮尸后的绿云灵异力量远不能长时间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绿云的灵异力量就会为了维系稳定全部回到竖井内并陷入平静。
终于在转过一个狭窄岔路口后到达了他们最初进来时的位置,只不过这个地方离常久安的尸体还有一段距离,张迪气喘如牛,脸涨的通红,刘讣生和季文昌见此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刘讣生和张迪站在一旁,刘讣生把最后一个黄金裹尸袋给了季文昌。
季文昌接过黄金裹尸袋,然后向常久安尸体所在的出口处坚定走去,可就在此时,前方的另一个拐角箱子里突然响起来脚步声,然后一顶椎帽映入了眼帘,没错就是那一顶戴在围观鬼头上的帽子,而帽子下则是季文昌见过的一只鬼奴,这只鬼奴皮肤褪色严重,甚至仔细看,可以看到鬼奴皮肤下的绿色液体。
但是这鬼奴似乎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反而是加快了步伐,季文昌一行人见此难以置信起来,头戴椎帽的鬼奴仿佛像是要奔跑了起来一般,而季文昌的鬼吓人预警又开始了,但与此同时前方的道路出现了亮光,是来自外界的光。
不能让椎帽鬼奴先他们一步找到常久安的尸体,否则让椎帽鬼寄生在充斥着灵异的常久安尸体中,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糟糕的事情。
而记忆荒原中的常久安此刻也要与椎帽鬼碰面了,只是他已经很是接近黄纸源头鬼的模样了。
记忆荒原中的常久安开始倦怠了,从更为准确的角度来讲,这是一种自身意识的沉沦与逐渐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