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宋孝国也没有和苏言绕弯子,淡笑道,“下官此来,是奉宁王殿下之命。”
“特来赠苏大人一封宁王殿下的手书,以及宁王殿下精心准备的礼物,庆贺苏大人升迁之喜。”
说罢,宋孝国侧过身,指向桌上的一封信函和一枚礼盒。
苏言佯作惊讶道,“宁王殿下是本官最为敬重的前辈,没想到竟派宋大人为我送来庆礼,真令在下受宠若惊。”
说罢,苏言走上前,拆开信封阅读里面信件。
看到信件上的内容后,脸色瞬间微微变了变。
默然片刻后,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宁王殿下对下官的勉励,下官已经了然。”
“请宋大人稍候,下官即刻写一封复信,请大人回去转交殿下。”
“复信就不必了。”
宋孝国淡笑道,“殿下特意叮嘱过,苏大人有什么话,只管告诉下官,让下官口头转达即可。”
苏言略一思忖,淡笑着点了点头,“好。”
“既然如此,请宋大人替下官转告宁王殿下。”
“苏某作为前朝余孽,承蒙陛下错爱,非但没有被治罪,反而委以要职。”
“陛下如此器重,苏某必当誓死效忠陛下,便是与天下人为敌,亦无怨无悔。”
宋孝国微微怔了怔,忍俊不禁点了点头,“苏大人对陛下,果然是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请大人放心,大人这番话,下官一定一字不落转达宁王殿下。”
“苏大人歇着,下官告辞了。”
宋孝国躬身颔首,随即闲庭信步转身离开。
待到宋孝国走后,苏言将那张信纸扔在桌上,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苏静昕端着一杯茶水,默默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桌上的那封信纸,美眸之中流露出一丝狐疑。
偌大的信纸之上,竟然只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苏静昕心中疑惑,小心翼翼道,“老爷,宁王殿下给您的信,怎么只有一个字?”
“不是一个字,是两个字。”
苏言淡笑道,“静昕,你是我的管家,我没有什么好瞒你的。”
“凡是我的信件,你想看直接看便是。”
苏静昕略一思忖,拿起桌上的信纸。
将信纸拿起来后才发现,纸张的背面也写着一个字。
是一个大大的“祸”字,与正面的“福”字大小和位置完全一致。
苏静昕心中狐疑,不解道,“老爷,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苏言解释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宁王殿下这是在警告我,这一次我拿下了他的义子,既是我的福,又是我的祸。”
“福分,自然是又为陛下立了功,可以得到封赏。”
“祸患,则是因为此事而得罪了他宁王殿下。”
“日后如果被他抓住我的把柄,他绝不会轻易饶过我。”
苏静昕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看向桌上的礼盒。
“老爷,那这份礼物……”
苏言点了点头:“你帮我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吧。”
苏静昕走上前,小心翼翼将礼盒打开。
打开礼盒,里面赫然放着一把三寸长的匕首。
匕首的刀锋无比锋利,刀尖刺穿了一锭银元宝,从元宝的顶端穿透出来。
苏静昕再次懵逼,不解道,“这份礼物,又是何意?”
“宁王殿下这是在警告我,伴君如伴虎。”
苏言淡笑着解释道,“我现在虽然承蒙陛下错爱,得到了不凡的地位和封赏,但如同是从刀尖上取银子一般。”
“如若稍有不慎,我便会被划破手指,砍断手腕,甚至伤及性命。”
苏静昕怔了怔,错愕道,“宁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
苏言耸耸肩道,“他的义子朱逑,被我抓住把柄拿下,他身为义父很是不满。”
“但是,我身后有陛下撑腰,加之祝淮王给他送去一封手信,所以他也不敢为自己的义子求情,更不敢公然恐吓我。”
“所以只能用这种含沙射影的方式警告我,让我将那朱逑从轻发落。”
“如若不然的话,我便等于与他宁王殿下结下梁子,日后定会遭到他的报复。”
苏静昕顿时面露愤然,“宁王殿下好生大胆!”
“老爷是为陛下办事,宁王殿下怎敢恐吓老爷?”
“老爷,不妨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为您做主!”
“不必了。”
苏言摆了摆手,淡笑道,“陛下国务繁忙,日理万机,每日光是操劳政务就已经够疲惫,这点小事何必惊扰她?”
“只要你老爷我,行得端,做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宁王即便恨我恨得咬碎槽牙,也休想攻讦诬陷我!”
……
苏言忙碌了一天,颇为疲惫,吃过晚饭后便匆匆睡下。
在他睡下之后,苏静昕立刻动身前往皇宫面见云曌。
将朱钦武的那封书信,以及那把插着银元宝的匕首,都带来交给云曌过目。
将宋孝国来府拜访之事,以及苏言对她说的话,全多一五一十如实禀报。
听完肃静的禀报之后,云曌颇为诧异。
愣了许久,才狐疑道,“你确定苏言,是那么说的?”
“千真万确。”
苏静昕点了点头,“苏大人是亲口对我所说,在下转达的一字不差。”
云曌美眸之中,不由划过一丝异彩,“没想到,朕平日对苏言那般刻薄,还时常恐吓要将他净身。”
“他却还对朕如此忠心耿耿,没有半点异心。”
“看来朕从今往后,要更加倚重于苏言,委以他更多权力,将他提拔为首席重臣。”
“此外,还要对他好一点才是……”
……
苏静昕离开皇宫,悄无声息回到府中。
将信件和匕首都放回原处,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待到苏静昕的房门关上后,苏言才不紧不慢从暗处走出来。
看着苏静昕的房间熄灯,苏言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大半夜还帮我传话,真是辛苦了。”
“如此一来,想来今后,我的日子就能稍稍好过一点了。”
除了派宋孝国来敲打一番之外,朱钦武便没有对朱逑之案多加过问。
显然是祝天雄的那封书信,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没有朱钦武的阻力,苏言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率领苍云卫审讯逼供。
短短五天光景,便将所有涉案人等的嘴巴都统统撬开。
这日傍晚时分,苏言带着所有人的口供,前往皇宫面圣。
“禀陛下,中平侯朱逑走私茶马之案,下官已经查明。”
苏言毕恭毕敬道,“中平侯朱逑已然招供画押,承认违背了朝廷茶马禁令,在京城采购大量岩茶,走私至西域,又从西域购置马匹回京倒卖。”
“自大周建国开元以来,短短半年内,共计走私过十一次,倒卖茶叶多达九万余斤,共赚取赃银四百二十余万两。”
“朱逑的家奴郑大宝、李四等一十六人,都承认参与帮助朱逑走私茶马的活动,并签字画押。”
“除此之外,西凉武督曹泰,开州关守将尹平,汜水关守将吴超,延安府府尹刘卓,渭平关守将王川等一百零三名官员守将,都收受了朱逑的贿赂。”
“贿赂的金额,按照官职高低,从三十万两到百余两不等。”
“这些地方官员和守将,收受了朱逑的贿赂后,便在朱逑经过他们驻地的时候,吩咐手下兵将不准盘查,直接放行。”
“其中一些武将,更是直接派兵为朱逑保驾护航,护着他安然无恙抵达西域。”
“所有涉及此案的人员名单和口供都在这里,请陛下过目!”
看着苏言手中厚厚一沓折子,云曌神情阴沉无比。
接过折子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道,“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前朝大炎,就是因为贪腐成风,贪官遍地,吃空仓廪,刮尽民脂民膏,才致使民怨四起,国破山河。”
“没想到我大周才刚刚建国,便也如前朝大炎一般,长出了这么多蛀虫。”
“若是长久以往下去,昔日的大炎,岂不就是大周未来的命运?”
云曌自言自语了一阵,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怒气缓和些许,问道,“苏言,依你之见,朕该如何惩办这些人?”
苏言略一思忖,郑重道,“陛下,依臣之见,这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大的一起贪腐之案,必须严惩涉案人等,震慑群臣,以儆效尤。”
“首犯朱逑,罪不容诛,当五马分尸,处于车裂之刑。”
“其家丁奴仆,虽参与其中,但念在只是从犯,且身为人仆,不可违逆主人,可免一死,全部发配边关为卒即可。”
“至于,这一百零三名参与其中的官员和武将……”
“臣建议陛下,将这些人全部处死,明正典刑,震慑天下!”
云曌点了点头,郑重道,“好,就依你之策。”
“苏言,着你担任监斩官,三日之后,将这些涉案人等,押赴午阳门外,当众斩首。”
听闻此话,苏言心中顿时一阵苦笑不已。
他就猜到,云曌肯定会将监斩官这个任务,交付到他的头上。
这桩案子,从一开始都是由自己来查办,自然也要由自己来收尾。
更重要的是,这些涉案的守将和地方官,大多都与京城的文臣武将们有所关联。
云曌让自己负责监斩这些人,既是为了让文臣武将们记恨自己,而非记恨她这个天子。
也是为了让文臣武将们畏惧自己,帮自己树立威信,从而成为她手中更锋利的利刃。
在被迫接手这个案子的一刹那,苏言便已经料到这一刻。
所以此时,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跪地欣然领命。
“臣苏言领旨!”
……
三日之后,午阳门外。
苏言担任监斩官,将涉案的官员和武将,一一押至,下令斩首。
而朱逑则是被当众五马分尸,令围观的百姓们都噤若寒蝉。
待所有罪臣都人头落地后,裴天虎也带着一封圣旨飞马而至。
“陛下有旨!”
“苏言查办朱逑走私茶马之案有功,加封刑部侍郎,赐黄金千两,蜀锦百匹,御花锦袍一套,汗血御马一匹!”
“臣,领旨谢恩!”
苏言跪地领受奖励,百姓们皆鼓掌叫好。
但苏言的心中,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得到加官进爵的封赏,根本提不起他丝毫开心。
反而让苏言觉得,自己距离自己渴望的平静逍遥的生活,越来越远。
……
了却了朱逑之案后,苏言便开始思考赚钱的正事。
经过苏言斟酌再三,改善花月酒家的计划,决定由酒开始着手。
这个时代的酒,全都是些村醪粗酿的米酒。
像是稍稍普通一些的,大多数都掺有渣滓,非常影响饮用的口感。
即便是皇家御酒,口感和香气,也远远无法与现代的蒸馏酒相比。
苏言虽然穿越来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但唯独这个时代的酒,不论喝多少,也喝不习惯。
所以,苏言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技术,将超越时代技术的蒸馏酒,献给这个时代。。
他相信,只要品尝到一次蒸馏酒的美妙滋味,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和酒客老饕,便绝对会被深深地迷住。
等他们喝习惯了蒸馏酒,回头再去喝这个时代的村醪米酒,可就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了。
……
将方案和计划全都设计出来后,苏言便立刻着手去干。
用祝玉舒借给自己的那笔启动资金,苏言租下一座废弃的仓廪,雇了五十名年轻力壮的伙计。
随即命伙计们,采购了大量的高粱、小麦、大麦、豌豆、番薯等粮食。
以及龙眼、青梅、桑葚等水果,人参、鹿茸、枸杞等药材,还有各种各样的时令鲜花。
各种各样的材料,将偌大的仓库塞得满满当当,堆积成几座小山。
看着这些小山般的粮食、水果、药材,伙计们一个个都神情无比复杂古怪。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这位年轻的东家,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清晨一早,伙计们齐聚于仓廪,正在议论纷纷。
苏言背着手,不紧不慢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四名年轻汉子,是他雇佣的伙计中最身强力壮的四个。
四人合力抬着一口偌大的铁桶,都显得无比吃力。
“东家!”
“东家!”
见苏言到来,伙计们纷纷迎了上去。
苏言淡笑道,“各位,咱们前几日一直在采购粮食,筹备材料。”
“现如今万事俱备,总算是可以开工了。”
一名伙计费解道,“东家,我们忙活了这么多天,您还没有告诉我们,咱们究竟要干什么?”
苏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酿酒!”
“酿……酿酒?”
伙计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满脸懵逼。
那名伙计不解道,“东家,可咱们这里没有酒啊。”
苏言淡笑问道,“你叫什么?”
伙计回答道:“东家叫我小六子就行。”
苏言淡淡道:“你脸上有六吗?”
“……”
苏言这番话,瞬间引起伙计们哄堂大笑。
小六子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言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笑道,“六子,和你开个玩笑。”
“咱们这里,当然没有酒。”
“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出力。”
“只要按照我的指示,我保证会经你们之手,酿出这个时代天下无双的玉液琼浆!”
……
当即万事俱备,苏言率领伙计们,开始进行浩浩荡荡地酿酒大业。
酿制蒸馏酒,分为五个步骤。
选料,制曲,发酵,蒸馏,勾调。
每一个步骤都极为重要,不容有丝毫马虎。
首先,是第一步选料。
酿酒的材料,自然就是粮食。
选取最优质的原料,才能确保酿出的酒口感上佳。
苏言要求伙计们,精心挑选采买回来的各种粮食。
大麦小麦,必须确保颗粒均匀饱满。
豌豆番薯,必须确保无虫蛀、无霉变、无杂味。
此外,酿酒的水,也必须讲究。
粮为酒之肉,水为酒之血。
苏言经过考察后,在距离仓廪五里外的一座空地上,开了一口水井。
必须从这口井中打的水,才能用作酿酒的材料。
五十名年轻力壮的伙计,光是选料,就花了两三天。
接下来就是第二步,制曲。
曲为酒之骨,若是没有好的酒曲,便是材料再好也是枉然。
制曲这个大步骤中,也分为粉碎、配料、接种、制坯、裹粉等若干小步骤。
每一个步骤,苏言都亲力亲为,给伙计们演示了好几遍,让伙计们都掌握制曲的方法和细节。
制造出酒曲之后,接下来的发酵就没什么技术难度,只需要花费时间耐心等待即可。
待到发酵完毕,酿出的各种米酒、麦子酒、豌豆酒,就和这个时代的村醪差不多。
由于前面苏言每个步骤都要求严格,哪怕将这些酒拿出去,质量也足以与皇家御酒媲美,远远强于市面上卖的酒水。
但是苏言为了酿酒大业,已经花了那么多银子和心血,自然不可能仅此就满足。
他先前绘制了一份图纸,找了一家铁匠铺打造。
打造而出的成品,就是前几日让伙计们抬到仓廪来的大桶。
这个桶不是普通的桶,而是专门用来进行蒸馏的甑桶。
在底锅各层,分别放入黄水、酒尾,用来提供蒸酒的蒸汽。
将发酵完毕的酒曲,平铺于上桶的筛板之上。
随着甑内酒醅的温度不断升高,各层的配料相继挥发。
经过一重重汽化、冷凝,相互循环,才让酒达到蒸馏的效果,渐渐提升其酒香和口感。
……
前后共计花费了十来天的光景,在伙计们的不懈努力下,第一批蒸馏酒终于问世。
苏言给自己倒了一杯纯酿,小心翼翼品尝了一口。
品味着这久违的口感和滋味,心中瞬间升腾出万丈豪情。
成了!
这般口感,即便放到现代,也是高档酒的存在。
放在这个时代,便是举世无双、独步天下的珍品!
虽然这蒸馏酒,对于苏言来说,已经满意得无可挑剔。
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未必能喝得惯了。
毕竟蒸馏酒的度数,远远高于这个时代的米酒。
为了防止这个时代的人喝不惯,苏言便又耐心地进行最后一步勾调。
先前采购来的龙眼、青梅等水果,人参、鹿茸等药材,以及各种时令鲜花,都是用来勾调的材料。
经过苏言各种各样胆大创新的尝试,坚持不懈的亲口品尝。
一坛坛精品美酒,在这座仓廪内相继问世。
龙眼酒,青梅酒,人参酒,牡丹酒,桂花酒……
看着后院,如士兵们严明整齐,密密麻麻排布成阵列的酒缸,苏言眼中满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酿出的这些美酒,风靡京城,火爆大周,全部变现成银两的壮观情景。
……
待到酿制出一批酒,攒下一定的库存。
苏言才去找秦良月,花银子雇佣来伙计和庖厨,宣布花月酒家重新开张。
和苏言预料的一样,花月酒家开张第一天,自己酿制的蒸馏酒,便引起了整个京城的轰动。
人人都传言称,花月酒家卖的酒,乃是王母娘娘的玉液琼浆,整个大周仅此一家,举世无双。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花月酒家的生意,直接成为整条玉兰街的龙头魁首。
每天开张之前,门外就先排起长队。
多少乡绅富豪、官吏武将,兴致勃勃慕名而来,却只能望队兴叹,一杯难求。
苏言又租下三片空地作为制酒的场地,打造了几十口甑桶,招了二百来名伙计。
饶是如此,各种各样的美酒,都供不应求。
为了能跟上制酒的进度,苏言只好定下规矩。
花月酒家的每款酒,每天只卖一百壶,售完即止。
并且每桌客人到店消费,最多只能点两壶。
放眼整条玉兰街,苏言算是第一个敢给客人定规矩的商家。
但即便如此,酒客老饕们仍然如饥似渴,求之若狂。
每天几乎什么事都不干,早晨醒来眼睛一睁就来排队。
只为能喝上一口花月酒家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