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带着众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不远处堆积如山的浩荡朝霞将阴沉沉的天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抹金色跳跃,覆满了茫茫苍山。
宗门大比结束不久,闲逸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四小只赶了回来,连最后的表彰大会都没参加。
四小只一路上云里雾里,唯一的长辈闷在船舱里一言不发,一帮人聚在一起也不避讳,围成一圈讨论宗门是不是出大事儿了。
墨故知不在,浥青就是他们这里的主心骨,比除了弗唯以外的任何人都靠谱的存在。
“我觉得一定是咱们宗门被偷家了。”寻岳翻出一包瓜子。
“谁没事去归一宗偷家。”余欢翻了个白眼,“除非他不想活了。”
“如果不是人呢?”须怀玉表情严肃,一个可怕的猜想从心头浮起。
三小只:?
须怀玉望着灵舟行进的方向,“飘渺宗出现的鬼族不过是障眼法,它们真正的目的是困住各宗长老搞声东击西。”
“难道是鬼族趁宗门大比偷袭归一宗了?”
须怀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很有可能。”
“但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笨!”余欢敲了一下寻岳,“这当然是怕我们担心啊。”
四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这感天动地的宗门情,简直可以入选十佳感人故事汇。
船舱里闲逸倒在床上,嘴角留着食物残渣,手上还拿着喝剩的酒壶,听着外面叽叽喳喳床上人咂咂嘴,幸好没回宗门。
归一宗正殿,时微捂着脑袋,部分记忆缺失导致识海混乱,尤其是现在——
一张清丽美人面猛地出现眼前,刚找回来的意识顿时又不知飘哪去了。
“弗唯。”竹殊打量着眼前人,“你为什么把她放我的位置上。”
弗唯没搭理她,把酒壶移了火倒出来,滚沸的酒意瞬间升腾,“酒煮好了。”
“少喝点,一天十二个时辰您睡十八个时辰。”
竹殊敷衍嗯嗯一声,美滋滋接过酒碗。
“醒了就起来吧。”弗唯转头看向时微,“鬼域那边传来消息,你徒弟没事了。”
“真的?”时微闻言一个原地起跳,识海一下子清明了。
弗唯点点头,炉子中的火燃得热烈。
“渡山说你被换身了,让我沿路找找。”
“所以?”
“所以就在迷雾森林找到了抓瞎的你。”弗唯端着杯走过来,“陷入幻阵了,布阵人很强,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你弄出来。”
时微眼巴巴看着来人手里的杯子,到了面前,一点酒味都没有,眼皮直接耷拉下来,“我还以为是酒呢。”
弗唯递过茶,“清心醒神的,你陷入幻境过深,识海都乱成一锅粥了。”
“看见布阵人了吗?”
时微抿了一口茶,闻言摇摇头,“没看见。”顿了顿,又道,“我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感觉。”
“没感觉就对了。”
门外传来一道清脆女声,接着就是一阵叽叽喳喳,“五师兄,我们回来啦!”
“哦,还有掌门师姐。”
闲时夕蹦跳着进来,看见竹殊后原地立正,恭恭敬敬见礼,“掌门师姐。”
竹殊笑意温和,淡淡颔首,看着其中一陌生面孔,温声道,“你就是万寒清吧。”
“时微的徒弟?”
万寒清第一次见归一宗掌门,和传闻中的放荡不羁完全不搭边,眼前人柔和似水,浑身散发着慈爱的光辉。
身体比脑子先动,还没反应过来礼节就先到位,“玉清宗万寒清见过掌门。”
竹殊笑了笑,“你师父在那,让她看看还有没有事。”
时微见了自家小徒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年少时虽同归一宗交好,但弟子遇此祸事,若不是归一宗,说不定就会酿成大祸。
她将万寒清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接着转向正殿几人,深深鞠了一躬。
“此恩时微记下了,我们师徒欠归一宗一个人情。”
弗唯看着她笑了一声,“也不算欠,这事关系到归一宗,我们不可能不管。”
万寒清在一边欲言又止,顿了顿,开口道,“墨故知······”
渡山出声打断道,“玉清宗那边传音好几次了,先回去报个平安吧。”
时微垂眸,拍了拍万寒清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渡山话里话外明摆着送客,想必有什么事要汇报,她们俩个外人再呆下去就不合适了。
“小师妹呢?”
弗唯见二人离去,顿时就变了脸色。
渡山答道,“清宁师叔说小师妹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一道粉色身影歪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竹殊的酒碗。
竹殊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嗯?
“她闭关了,要进阶,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我怎么记得小师妹刚破镜没多久啊。”
众人对这个师叔的神出鬼没已经习以为常,现在最值得关心的是才到元婴后期的小师妹进的哪门子阶。
清宁喝了一口酒,灼烫的酒液流下肠壁如同雨渗旱地。
“当然是进阶化神啊,她想参加宗门大比成人组个人赛。”
当事人完全没有扔了个炸雷的错觉,但周围人却被雷个不轻。
“什么?!”
“这是胡闹!”
弗唯首先发言,“进阶过快必会导致根基不稳,尤其进阶化神要经过心魔劫。”
“怎么?”他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清宁,“小墨不想当了想去当小魔?”
“也不是不可以啊。”清宁不在意眨眨眼。
小墨,小魔,还挺配。
“有您这么当师父的吗?!”
清宁掀起眼皮看了弗唯一眼,随手把酒碗放下,指了指自己,“我就这么当师父。”
“你!”
气氛如拉满的弓,一触即发,六七八三只恨不得团成团滚出去。
“好了。”竹殊出声中止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她入门比清宁还要早,上一辈陨落的陨落,飞升的飞升,抛却辈分,她才是归一宗名副其实的大家长。
虽然这个大家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这不也是小师妹自己的决定吗?”
竹殊声音清冽,完全不似外人面前的温和,“我想师叔也阻止不能吧。”
清宁抬眸看了一眼红衣女子,没再说话,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掌门师姐······”
“都散了吧。”竹殊抬手熄灭炉子里跳动的火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弗唯看她打哈欠就头疼,每次遇到什么事就用这招,也不知是真困还是假困。
竹殊不是不知他担心什么,她虽然坐着掌门的位置,但归一宗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大管家。
“相信小师妹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算了。”弗唯闻言甩了甩袖子,“一个个都惯着她,惯出毛病你们就乐了。”
完全不知自己差点引发归一宗世纪大战的当事人此刻正焦头烂额。
她的下半身像是被冻结一般,按理说魂体应该感受不到疼痛的,可双腿却像被钉入了无数根钢针,立起来就能当冰雕的程度。
相亦因为吞了一部分分魂,总算能凝成实体出来。
“我觉得你要烧着了。”
蛇脑袋上热气升腾,像是刚揭盖的蒸笼似的。
“你这样不会直接蒸发吗?”
“闭嘴!”
墨故知能感觉供给她生机的本源内丹不动了,那本该死的《找死的108式》说白了她就看了上册,本来也没打算一口气吃个胖子,当魂体也能潇洒几年。
可他大爷的,这颗本源内丹深层的天地之力为什么完全不流动啊!
墨故知迫切需要回到这个本源内丹的发源地,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可以借助云霭秘境中的天地之力吞噬掉这颗本源内丹。
可现在,秘境呢?
飘渺宗从哪找的鬼地方。
墨故知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为了防止重开,她打算将魔爪伸向草木之灵。
虽然有点缺德,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墨故知打算散散功德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力拖拽着她,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