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破晓时分,江滩公园的林荫小道上,突然出现一位算命老翁。他身着米色道袍,须发皆白,手持一杆平津帆。上书:“半仙能断天下事,解惑何须问如来”。
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步跑来,步履非常轻盈,还不时交谈些什么。
近了,模糊的身影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两人穿着一套天蓝色亲子运动装,面容酷似,极可能是一对父子。父亲身材高大挺拔,儿子略显瘦小。
他们跑得轻松随意,看上去速度也不快,但刚才分明离得很远,却转瞬来到眼前。
老翁快步迎上前去,缓身施礼道:“先生,请留步!”
二人止住身形,中年男子抱拳还礼:“大师,有何指教?”
男子三十左右,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模样俊朗。小男孩五、六岁模样,与中年男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老翁再次抱拳,深施一礼:“先生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请受老夫一拜!”
中年男子眼神微凝,须臾恢复正常,对身侧孩子道:“枫儿,我与大师有话要谈,你在此稍等片刻。”
江枫点点头,看着父亲和老翁向小道对面的林荫处走去,在一棵大树前停下来开始交谈。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但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良久,二人结束谈话,向江枫走来。老翁摸了摸江枫的头,眼神中满是慈爱,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情愫。随后对着中年男子又是一揖:“先生,就此别过,切记切记!”话毕转身缓步离去。
中年男子摸了摸江枫的头,脸上恢复了笑容:“枫儿,走吧!我们散步回去。”
江枫仰头看着父亲,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爸爸,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刚才那个老爷爷好像电视里的神仙啊!”
男子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你觉得神仙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江枫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天空,一脸认真地回答:“神仙的家应该住在天上,每天都看着我们。当我们遇到困难时就能得到神仙的帮助,他们会很多我们不会的本领,而且可以活很久很久……”
男子听到孩子天真的回答,忍不住开怀大笑:“如果是这样,那将来我的枫儿也会成为神仙,去帮助更多的人度过难关。”
江枫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那我到哪里可以学到神仙的本领呢?”
男子微笑看着江枫的双眼:“从今天开始,爸爸会教你各种各样的本领,你要保证好好地学,也要记住每一句话,能做到吗?”
江枫坚定地点点头,从小被灌输“大丈夫一言九鼎”思想的他,就这样将自己童年的美好扔进了“坑”里。
“爸,看那个老神仙爷爷对你客客气气的,你不会就是个神仙吧!然后你怕我太骄傲,就一直瞒着我?”
啪!小江枫的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男子笑骂道:“小兔崽子,少胡思乱想!”
江枫唉呀一声,跳到一旁,突然又笑着跑了起来,边跑边大叫:“我是江沐晨的儿子!我是神仙的儿子!”……
次日,江滩公园再次出现两父子晨跑的身影。
江枫期盼地望着父亲:“爸爸,你是不是今天就开始教我本领?”
江沐晨看着儿子露出微笑:“不错,现在是热身,教学马上开始!今天要学最重要的一项本领——逃跑!”
逃跑?江枫好想对准父亲翘挺的屁股狠狠打一拳。哪路神仙的看家本领是逃跑?他忍住要说的话,看看父亲到底会怎样教他。
江沐晨轻轻抬了抬脚:“准备好,让你先跑20秒,我来追,如果被追上,你的小屁屁将会挨上狠狠的一脚,然后我们再从头开始。现在开始计时,20,19……”
江枫还在发愣的时候,时间就过去了两秒,等到反应过来,父亲已经数到16了。“老头子,你不讲武德!”江枫大叫一声,连忙拔腿飞跑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来往的路人都持续地听到一个孩子的惨叫声……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小江枫每天都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学着“神仙的本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次,或一周,或一月,小江枫就可以稍微轻松些。
替代父亲的是平叔,比父亲小几岁,在家里充当着大管家一样的角色。
平叔教学的内容非常丰富,跳跃,攀爬,滚翻,空翻之类都比父亲教的逃跑要帅气得多。虽然平叔说学这些也是为了跑得更快,但江枫兴致高昂,丝毫不觉得累。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江枫迎来新的学年。每天清晨依然会坚持练习,回家冲澡后再去上学。
现在黑眼圈没了,小屁股被踹得少了,身体变结实了,晚上能睡安稳觉。再不会因为屁股被踢肿呲牙咧嘴的痛了。
放学后,江枫回到家,习惯性拿起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
“嘟……嘟……”电话里传来正常响铃声。
虽然一直无人接听,但江枫知道父亲今晚就会到家。如果里面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那父亲肯定不会回来。
每次问父亲去了哪里,总是得到同样的回答:“我不出去干点活,你哪能过得这么滋润?”
不过说得没错,在同学眼里,江枫就是妥妥的富二代,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富二代。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懒洋洋的声音:“儿子,想爸爸了?这段时间是不是过得很滋润?明天准备新的训练!”
“耶!”江枫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终于不用再练习逃跑了。
将近七点的时候,江沐晨回到家,还带来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狗。虽然不认识是什么品种,但那凶狠的眼神和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让江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吃饭了!”平叔直接丢一盆肉给狼狗,然后招呼父子俩吃晚餐。
江枫三岁以后就没见过妈妈,据父亲说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在国外做生意,没时间回来。
家里没有妈妈的照片,也从来没有从国外打来的电话,时间一长,妈妈的模样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倒是平叔,从江枫记事以来就一直在家里,好像自己的亲叔叔一样。
三人吃饭很快,连吃带收拾不超过二十分钟。江沐晨和平叔坐在沙发上聊天,江枫老老实实地靠墙站立,据说可以帮助消化,减少脂肪堆积。
“秋平,这段时间我先带着枫儿训练,下个月我会出一趟远门,‘惹是生非’的训练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江枫心里打鼓,“惹是生非”,一听就不正常,等着自己的肯定不是好事。
江滩公园的清晨总是凉爽而又宁静。
“准备好,让你先跑20秒,狗来追,如果被追上,你的小屁屁将会挨上狠狠的一口,然后我们再从头开始。现在开始计时,20,19……”
同样的套路在林荫小道上演,只是追赶江枫的人变成了一条大狼狗。被套路惯的江枫早有心理准备,在江沐晨“20”才喊出口就疯狂拔腿飞奔。
持续不断地惨叫声,日复一日……
终于熬到父亲出远门的那一天,江枫满心欢喜地送走了那只咬屁股分寸把握得非常好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