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希真自从送走孔厚,与梁师成等人更加水火难容。凡陈希真做出决定,梁师成一味否决。
这日陈希真自从起来眼皮子就跳个不停,头晕目胀,肩膀酸疼。吃过早饭,便去大堂议事。
众将皆是争锋相对,吵作一团。陈希真全无心思,只是坐在帅椅上低头沉思。突然几滴血掉在桌面,陈希真用手去抹,才发现流出鼻血。
祝永清急忙递上手帕。陈希真瞧了他一眼,转手接过范成龙的手帕。
栾延玉道:“具探子回报,吴用同方杰大军六万,已经离开杭州向丹阳进发。众将有何主意?”
就在此时突然有卫兵来报:“宣抚使,朝廷来了圣旨。”
众人听了,立马紧张起来。就连梁师成手中也不自觉的出了汗。陈希真想起身,不自觉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幸亏托住了桌角才勉强站起。
众将来到院中,摆案焚香。这时宣旨公公也走了进来。众将以陈希真为首,一起下拜听旨。
太监宣读圣旨。大意是因陈希真秉性刚烈与众将不能关系和睦。朕深感忧虑,故而做出如下安排:
第一,免去陈希真长江宣抚使之职,降为长江宣抚副使。
第二,免去花子虚长江宣抚副使之职,升任长江宣抚使。
第三,免去刘广兵马都统制一职,降为兵马团练使。
第四,免去栾延玉兵马都统制一职,升为长江宣抚副使。
其他任命一切如故。希望各爱卿,冰释前嫌,和舟共济。朕在汴梁等你们凯旋而归。
花子虚听到圣旨,高兴不已,屁股撅的老高磕头谢恩。并招呼属下从府中取黄金百两,赠予公公。
陈希真伏在地上,久久不起。众将见状,或幸灾乐祸,或惋惜摇头。杨温在陈希真身后,上前扶起。
陈希真托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对杨温道:“希真不负朝廷!”
陈希真说完此话,身体不受控制,轰然倒塌。众人连忙上前看时,已经没了气息。
祝永清想上前扶,刘广一把推开一边。众人慌忙抬到内屋,请大夫前来观看。大夫见耳鼻流血,知道是脑中风血管爆裂,已经没救了。
刘广、范成龙等人不禁号啕大哭。栾延玉、花子虚远远看着,也是惋惜不已。祝永清眼含热泪,想要上前,被栾延玉一把拉住道:“想挨揍,你就去。不想挨揍,就跟我回府。”
话说陈丽卿早上去祭拜了娘亲,中午回到客栈,觉得身上疲乏,就沉沉睡了过去。
却见陈希真缓缓走了过来。
陈丽卿喜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陈希真抚摸着女儿的额头道:“爹要去找你的娘亲。”
陈丽卿喜道:“我也要去。”
陈希真道:“你上午刚去过,不用去了。你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凡事多留个心眼。务必要忠心朝廷,不能再走猿臂寨的老路。”
陈丽卿点头道:“有爹在,我想不忠心朝廷也难。爹你就放心吧。”
陈希真又道:“以后要多听你姑父的话,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还有你的表兄弟刘麒、刘麟,凡事都与他们商量。”
陈丽卿不耐烦道:“爹不要婆婆妈妈,我都听烦了。你快去吧,我先打个盹。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陈希真不舍的看看女儿,起身便走。一步一回头。等走到门口,突然消失不见。像是穿门而过一般。
陈丽卿被吓了一跳。蓦然惊醒,原来是做了个梦。额头上的汗珠噌噌往外流。
陈丽卿顿时觉得心神不宁,起身急匆匆来到刘麒、刘麟的房间。刘麒、刘麟正在看书。见陈丽卿猛然推门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陈丽卿慌慌张张道:“表哥,快走。我们回扬州。”
刘麒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丽卿道:“不知道,现在就走。”
刘麟道:“到底怎么了?舅舅不是要我们就在京城么?”
陈丽卿没有耐心,大吼道:“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刘麒、刘麟两人连忙跳起来,跟表妹一起下楼结账,然后上马而去。柜台里面的郑绍官早就得到了消息,忍不住摇头叹息。
陈丽卿三人马不停蹄,路不借宿。一直跑了三天三夜才到了扬州城。刘麒刘麟两兄弟被整得一脸懵逼,又不敢质问。
陈丽卿慌慌张张进城,快马来到宣抚使衙门。一进门如天塌了一般。整个院落,白花花一片都被白布包裹。院中间摆放着灵棚棺木。前面白纸黑字写着长江宣抚副使陈希真之灵位。
陈丽卿脑子一片空白,差点摔倒。幸亏后面刘麒刘麟扶着。陈丽卿缓缓走进院中。刘广听到响动慌忙出来质问范成龙道:“是谁通知了她?”
范成龙摇头表示不知。
刘广怒道:“不是说好了等道子出殡以后再慢慢让她消化。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陈丽卿缓缓走到棺前,也不哭,也不闹。刘广连忙走上前道:“丽卿,人固有一死,你要想开些。”
陈丽卿眼神凶狠,瞪着刘广道:“我爹是如何死的?”
刘广道:“道子得知贬了官爵,突发了脑风去的。”
陈丽卿冷冷笑了一声,走到棺前。用力一掌将两层棺椁拍得粉碎。
却见陈希真直挺挺躺在里面,七窍流血,惨不忍睹。陈丽卿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刘广急忙扶着。
陈丽卿上前抚摸着陈希真面庞,注视良久。刘广一直相劝,陈丽卿这才离开。刘广命人重新买棺椁装殓。
陈丽卿回到房间,将自己捂在被子中,想起父亲的种种过往。流水擒不住往外涌,直到泪水流干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刘广为陈丽卿订制丧服。跪在灵中,接受亲朋好友的吊唁。陈丽卿神情麻木,坐在灵棚之中,一一回礼。
听见门口一阵吵闹,刘广抬头望去,原来是梁师成、栾延玉、花子虚、祝永清前来吊唁。被唐猛、王天霸等人拦在外面。
刘广连忙上前将两人喝开道:“吵什么?现在是吵的时候?让老爷子安安静静上路。”
梁师成等人入内,假模假样的说了些安慰的话。陈丽卿既不抬头,也不还礼。花子虚见陈丽卿一身孝妆,甚是俏丽。心中又忍不住,泛起涟漪。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妮子穿上孝衣更俏了。如今我做了宣抚使,你老子也归天了。以后我慢慢消磨你,不怕你不服。”
祝永清忍不住上前安慰道:“丽卿,万事想开些。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我也曾失去无数父母兄弟。”
陈丽卿听了,不禁浮现出一丝冷笑。当初自己就是听到这句话,由怜生爱。最终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如今还来装什么可怜。祝永清觉得没趣,也不再言语。
梁师成众人走后,杨温、梁横、哈兰生、丛留等人也一起到来。陈丽卿一一还礼。
杨温道:“我久驻瓜州,想不到扬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唉,奸佞横行,世事无常。刘广兄也要多多保重。”
刘广连连点头道:“杨温老弟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
杨温等人去了。酆美、毕胜、张令徽、孔彦舟等人亦来。刘广狠狠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几人感到尴尬,停留片刻便去了。
停灵数日,刘广因军务无法离开,便由孔厚、王天霸护送陈丽卿归葬东京。一路上秋风萧瑟、落叶缤纷,道不尽的凄凉苦涩。陈丽卿一路上面无表情,神情呆滞。
出扬州两日,灵柩在盱眙山驿站落脚。夜深人静,外面秋风瑟瑟。陈丽卿睡不着觉,坐在茶桌上发呆。猛一抬头,看见外面灵车前火光点点,又一个人影在烧纸祭拜。
陈丽卿不禁嘀咕:“沿路官员古旧都是白天祭拜。谁会在凌晨到此山中祭拜。确实有些古怪。”
陈丽卿拿起宝剑,慢慢从驿站走出,从旁边绕到那人后方。却见一个身长七尺有余,身穿一身青布麻衣。正端端正正跪在灵前。
陈丽卿更觉古怪。凡是与陈家有交道的人,非富即贵,穿这种麻衣的确实想不起来。
那人一边祭拜一边念念有词道:“陈将军,我们哥哥一直仰慕你的为人,你的才干。听到你被奸人所害,暴毙身亡,不甚惋惜。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在下承蒙你手下开恩,逃出一条生路,不然非得折在你家中。你一路走好。等我们功成名就,给你立传塑碑。”
陈丽卿越听越玄乎,忍不住问道:“我爹可曾与你认识?”
那人听了,吓得一哆嗦,连忙起身回头,一袭白衣,吓得又出了一头汗。仔细一瞧,认得是陈丽卿,才舒了一口气。
陈丽卿认出此人正是浪里白条张顺。竟忍不住鼻子有些酸。
陈丽卿问:“你来此处干什么?”
张顺道:“受了哥哥将令来探查地形,顺便来祭拜一下陈将军。”
陈丽卿道:“我父与你们无亲无故,你们祭拜哪门子?莫不是要给我父下降头害他吧。”
张顺道:“你这妮子太没道理,我们梁山好汉岂是那种人。战场交兵,各为其主罢了。我们哥哥与陈道子数次交锋,甚是相惜。
再说了,陈道子在我救你那日还有意撤走巡城官兵救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该拜他一拜。”
陈丽卿听张顺说起那日之事,便连忙道:“你快走吧,我不杀你。若是王天霸大哥醒来,他一笔挝能把你的头砸稀烂。”
张顺走后,陈丽卿不由暗自感叹:“我父亲一生视梁山贼寇如洪水猛兽。梁山贼寇却对他敬重有加。反倒是那些朝廷大臣,处处要致我们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