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泽州铁矿王宅后院旁下人住的偏房内,昏暗的光线中,一名仆役正躺在茅草铺就的简陋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此人正是曾经在王家权倾一时的前管家李富贵。
他之所以沦为前管家,皆因王老爷发现那个本应被他杀死的周云竟死而复生。
王老爷盛怒之下,对他一顿毒打,打得他昏死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身份已然天翻地覆,从高高在上的管家被贬为最低贱的仆役,职责是负责清理王家后院那污秽不堪的夜壶马桶。
他头上被砸出的伤口仍不时渗出血来,每一滴鲜血都似在诉说着他的悲惨境遇。
他本想休息几日,寻个大夫诊治,钱他是有的,只是需要时间调养。
可他哪敢向王老爷请示,上次的毒打仍让他心有余悸,况且如今的他连见王老爷一面都成了奢望。
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手捂着受伤的头部,去求少爷王小天。
往日里,王小天对他“李叔长”“李叔短”地叫着,亲密无间。
可如今,王小天竟连正眼都不瞧他,任他苦苦央求,都置若罔闻,最后还命人将他轰了出去。
当他再次试图求见时,却连门都进不去了。
走投无路的他又去求王夫人和王老爷的宠妾,然而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冷遇。
没办法,他只能回到这属于他的下人偏房。
在这里,他更是受尽折磨,那些曾经被他轻视的下人们,不是对他冷嘲热讽,就是对他拳脚相加。
只因为他当管家时,眼高于顶,从不把这些下人当人看。
如今他落难了,这些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若不是怕被老爷发现,恐怕他早已性命不保。
他每天忍着剧烈的疼痛上工,在无数的嘲弄和白眼中艰难劳作。
他心中满是悲凉,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在王家举足轻重,可如今,竟没有一个人肯向他伸出援手。
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是如何对待那些如今他期望能帮他的人的。
当他躺在床上痛苦地哼着时,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自己为王家背负了多少黑锅,参与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王家鞍前马后伺候了二十余载,到头来却像一块破抹布般被无情丢弃,王家没有丝毫留恋。
相反,他们都恨不得再踩他几脚。
“哼!你们王家不仁,可就别怪我李富贵不义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富贵,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这李富贵的命可真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死,唉!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啦!”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他以前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这样是他活该。”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好了好了,人都有走背运的时候,人家遭难了,我们也没必要一直踩人家,要不然我们不也成了他那样的人了吗?”
其余几人听后,便没了言语。
不一会儿,他们陆续走进屋来。
李富贵被后面那人的话语深深感动,热泪盈眶,他觉得这人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他知道,这人是新来不久的一个下人,好像姓丁。
进屋的几人看到躺在床上用手抚着脑袋的李富贵,前面几人满脸不屑,只有最后进来的那人对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李富贵知道,这个冲他微笑的人就是姓丁的那个好心人。
他也勉强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算是向那人表达感激之情。
待所有人都睡下后,李富贵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床上悄悄爬起,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床前,放下一包东西后,便迅速离开了。
李富贵等到那人离去许久,上床入睡后,才缓缓打开那包东西,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情脆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大片的茅草席。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周云正与徐同道等军中将领们紧张地商议着军事部署。
营帐内气氛凝重,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云身上。
“你们骑兵营和两个步兵营,外加伪装成三个营的流民建筑队,主要任务是诱敌深入。
骑兵营要做好保护流民建筑队的准备,绝不能让我们的流民兄弟流血又流泪。”周云神情严肃地说道。
徐同道猛地站起,用力一抱拳,向着周云斩钉截铁地保证:“请旅帅放心,就算骑兵营的兄弟拼光了,我们也会保护好流民营的兄弟们。”
“别把骑兵营真给我拼光了,那可是我的王牌。
但同时,也要有敢于牺牲的觉悟,不敢亮剑,还要骑兵干什么?”周云满怀激情地回应道。
四营长岳明轩和新五营长罗洪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这两人都是常规营营长,他们发现军事部署里没有他们两个营的具体安排,顿时着急起来。
“旅帅!我们四营、五营都具体干什么?难道只是跟着骑兵营跑来跑去吗?这也太窝囊了吧!”岳明轩忍不住抱怨道。
他的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徐同道笑着调侃:“你们还真就只有跟着我们骑兵跑的份。”
徐同道兼任骑兵营营长,难免有些骑兵本位思想,都忘记了自己还是近卫二团团长这一重要职务。
周云待众人笑声停歇,看向岳明轩和罗洪,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次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
骑兵机动性强,又是我军的标志性力量,他们不出现,敌人肯定会怀疑我们有伏击,所以骑兵是诱饵,是诱敌深入的幌子。”
他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严肃,“但一支军队多少得有些战斗力,骑军只是明面上的诱饵,不一定能完全迷惑敌人,只有经过战斗,才能让对方相信是我们的主力。
你们必须扛住敌人的多次进攻,甚至是满清八旗兵的正面冲击,之后再缓缓后撤,将敌人引入我们的埋伏圈。”
全场将士听完,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以两个营共1600人去抗击由三百满清八旗兵引领的约4000人的敌军,这无疑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斗,众人心中都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