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亭亭玉立,这身罗纱尽显她妙曼姿态。
摘下锥帽后妩媚的脸庞上,两只明眸如秋水般澄澈,她拱手说道:“沈大人赔礼的这件裙子,过于贵重,我思来想去唯有在这样的场合下穿出来才能以彰沈大人的谢意。”
沈肃捧着茶碗,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他的话音凛然跃上,单刀直入的说了一句,“那公主喜欢这件裙子吗。”
李禾曦一瞬间怔住。
两人视线相对,她脑海中快速盘算要怎么措辞才能既显得合适又能显得诚心,他放下茶碗,“看来是不喜欢。”
李禾曦摸不着他的套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捻起案上的橘子,拿在手中剥着,“会念诗吗?”
她有些迟钝的点点头:“会。”
“那不如请公主替我念上几首诗来。”
重重华衣下,他岿然不动,又说:“离开京城的那几日总是头痛难以安枕,药石也无效,听大夫说念诗能起催眠缓解之功效。”
“群英会周大儒出的题目没有这么早开场,有劳公主辛苦一场。”
他说的是有劳,不是可否。
说明不能拒绝。
她眉心微曲,但很快被淡淡笑意掩盖,她说了好,又说:“但我久不看书,可能念得不是很顺畅,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沈肃清冷道,“无妨,公主自谦了。”
话落,他便从身侧递上书来。
李禾曦上前接过,不是晦涩难懂的书籍而是本人人皆熟的《诗经》。
似乎早就备好了。
她很快扫视了一圈隔间。
没有多余可坐的位置。
唯有...
沉默的看了眼坐在蒲团上的沈肃,宽大的藤床湘箪上足够能在坐下一个人。
她敛好衣袖,十分规规又谨慎的坐在了最边侧。
白皙纤长的手指翻过页面,声音如山间清泉落了下来。
沈肃姿态悠闲,一扫素日清冷神色,眯着眼,靠着背后的金丝软枕。
二楼出奇的安静,只有从一楼大厅断断续续传来人们的交谈声,伴随着叮咚悦耳的声音,丝丝入扣。
李禾曦念完下一首诗,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沈肃的方向。
他眯着眼,沉默下来的样子,倒有些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那双眼睛不盯着她看,多少没了些压迫感。
她掀开下一页,呼出一口气,尽量忽视他的存在,调整好过快的心跳,继续念下一首。
她念得越来越熟穗顺畅,没有了刚开始的拘谨。
语调里多了些放松。
沈肃睁开眼,向黑夜中的光烁,带着几分莫测的端详。
也就这一眼,李禾曦刚念出的一句诗,后头的几个字酥酥麻麻传来,尾音颤颤,微糯的声音像根羽毛勾在了他的耳廓上。
她匆匆忙忙念好诗,合上书。
“沈大人,念诗词只能缓解,头疾还是需要静养才好。”
沈肃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晦暗不清。
她不自觉偏了偏头,正对上他向上看过来的幽深视线。
她砰砰直跳,紧张的将指甲陷进了肉里,娇\/嫩的指节上落下了浅浅的红\/痕。
他的眸色更沉了。
这样的眼神,令她很不舒服。
心口不由弥漫上来一阵惧意,仿佛一团黑雾蔓延裹住周身。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样的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含义。
等她明白过来时,陆之远是披着狼皮的蠢猪,而他就是潜伏在黑夜的豺豹,她绝不会招惹上他。
沈肃语气低声沉沉,只道:“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念了许久,定是口干舌燥,吃个橘子,润润嗓子。”
他摊开手心,剥好的一瓣橘子静静躺在上面。
嗓音低沉,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不拿上面的橘子,反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了。
这次轮到她说“多谢,沈大人。”
她将书籍重新放回一侧,擢擢素手拿起这瓣月牙状的橘子。
上面还余有温度。
她入了嘴里,是甜津津的味道。
她一向不爱吃酸,这味道刚刚好。
沈肃缩了缩指尖。
楼下传来一阵欢笑声。
她探头看去。
这纱帘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这一眼,她就看到了正和别人拱手作揖的陆之远。
楼上楼下有些距离,并不能听清他和别人说了什么,从面上含笑的脸只能猜二人相谈甚欢。
沈肃跟随着她的视线,冷眸微凝。
从他这个角度看,能看到李禾曦紧绷的面容下,眉眼里是收敛下的温和笑意。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这种不刻意,舒展的神情,和她在他前面时的伪装和拘谨完全不同。
他恍惚想起了那个梦。
那双湿润润的妩媚的眼睛看向他。
梦里一片旖旎。
沈肃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楼下那个男人身上,唇畔的弧度很快消失。
李禾曦看到了来人,淡淡收回视线,“沈大人,你说今次的头彩会花落谁家。”
沈肃这才又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淡妆娇面下,一抹朱红于唇间,娇艳而不失清婉。
只是她眉间仅存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捉不到了。
望进李禾曦眼中的那双眸子看不出情绪。
只眼神如炬,盯着她说:“驸马也来了群英会。”
面对他的答非所问,李禾曦一顿,说:“群英会集天下鸿儒之人,广开大门,何止驸马怕是全京城的人都来今天的宴会上看热闹。”
李禾曦看不出她心里所想,说的话虽然空泛了一些但也没有错。
沈肃不再问下去。
楼下的宴会进行到了高\/潮。
今日主持大局的是享誉天下的周大儒。
他出的题目是“以儒治民”。
设为半炷香时辰用来思考。
在场众人直接作答即可。
很快就有人作答,周大儒捋着胡须,神情不变,显然对这个侃侃而谈说出来的篇章还并未接近心中的理想答复。
李禾曦不觉一笑,这样的机会,陆之远和周景承怎能错过。
果然,周景承的声音从大厅传来,他先是提了孔子说的教化民众便要从孝道入手。
然后按照这个开头扩展开来,从孝道到礼教,最后绕道需要尊敬帝王,才能国家昌盛。
周大儒坐如山,只是保持着笑。
周景承脸色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就恢复表情,他的文采他相信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能赢过他。
除了陆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