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掷地，陆老夫人神色一黯，似是对她很失望，“长公主，你向来大度温和，今日怎这般刻薄吝啬？”
是啊，她对陆家倾其所有，对她们如同亲人，内掌中馈，外带领没有诰命的她们进宫参加太后主持的宴会，结交人脉。?
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表面一口一声长公主，却从未真正把她放在眼里，将她的价值利用干净后，才剥去伪装，露出真面目。
就连从小服侍她的露莹和香云，也是背地嘲讽，和陆家狼狈为奸...
陆老夫人嘴里的宽容大度是刺向她的一把利刃，也是她对她自己的剥削。
李禾曦的目光如萧瑟秋日的斜阳，“从来只有丧偶，家里头的媳妇才会独当一面撑起半边天才会正自家声威，但本宫的驸马还身强力壮，何须本宫出面，老夫人，难道您这是在咒自己的儿吗？”
陆老妇人这段时日本就在她这里受足了气，听得这句话，当即噎了一下，对上李禾曦的目光，那凛凛怒火不觉淹灭了。
那眼神，让陆老夫人心头一震。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老媪，她的丈夫是进士，是国子监正六品司业，她养育下的儿子能文能武，用他自己的战功挣得建威大将军，若非尚了公主不能出仕，这状元犹如探囊取物，哪里还能让周景承入赘，她的女儿也能配得更好人家。
她自诩十全老人，若长公主这话传扬出去，可就有污点了。
陆老夫人抿了抿唇，说道：“长公主误会老身的意思了，咱们家素来是讲修身养德，这捐善款本就是行善心做好事，自是义不容辞，这也是之远的意思，长公主虽为君，但作为我们陆家的一份子，应要出一份力。”
秦昭昭扶着陆老夫人的手，赔笑道：“乐善好施，广结善缘，老夫人的大家风范值得妾学习。”
说完，秦昭昭眼含友好的笑意看向李禾曦，嘴角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笑容，也不知长公主会拿库房里的什么宝贝，不管什么宝贝，也够分她一碗汤了。
李禾曦冷笑。
“崔嬷嬷，去把公主府的库房账册拿来。”
她说完，便冷冷横了她们三人一眼，偏偏这几人一听到库房二字，皆露出高兴的样子来，全部落到了李禾曦眼里。
陆老夫人和秦昭昭彼此看了一眼，眼里闪烁着精光。
不多时，崔嬷嬷拿了账本回来。
李禾曦翻了翻，不动声色扫了两人追寻的目光，声音不高不轻：“永和元年三月，陆老夫人因芝兰屋中陈设简单，从本宫这要了一对黄花梨大柜，永和元年七月芝兰得了一围嵌东珠五颗的金项圈，芝荷和芝梅也分别各得了一围嵌东珠三颗的金项圈，永和元年冬月老夫人又从本宫这儿拿了一顶嵌松石珊瑚垂珠暖帽。”
“永和二年九月，本宫又给老夫人和三位小娘子衣裙各三套，皆是华美衣裳。”
“永和三年五月，芝兰又从本宫这儿得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
随着李禾曦的声音缓缓落下，陆老夫人和陆芝兰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五年她们从李禾曦这里拿了不少好处，早就习惯把她当成钱袋子。
陆老夫人的嘴抿成一道线，声音带了起伏：“长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节下和府里其他的庆典，本宫送的礼物就已价值不菲，”李禾曦将账册合拢，淡淡笑着，“既然老夫人说要捐赠财帛给与安济坊，本宫没有任何异议。本宫只是觉得修身养德的陆家，乐善好施的老夫人，定会把这些身外之物捐出去，方才上面念得这些都是出自本宫之物，既然是本宫的东西那自然就是本宫的心意了。”
李禾曦的嘴角化出几分浅薄的笑意，似照在快要融化的浮冰上。
她就是要让她们名财两空。
陆芝兰一恼，不悦的看了一眼秦昭昭，这种烂点子也只有她这种沽名钓誉的人才想得出来。
一想到要将她的这些宝贝捐给这些贱民，她既肉疼又气恼，当即抢先道：“长公主，安济坊的都是些贫病之人，咱们施舍些吃食衣裳也就是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他们是否暴殄天物了。”
李禾曦睨了一眼，“这些东西安济坊的人确实用不到，但折算成银钱却能够他们这些人温饱三五载了，正好本宫名下就有当铺，你们也不用舍近求远，就将这些一一抬到铺子里去吧。”
“长公主，”陆老夫人语气带了一丝焦急。
李禾曦温声道：“老夫人，您的善举本宫替安济坊的百姓先道声谢谢了。”
陆老夫人犹自不甘心，她是来让长公主掏钱的怎么反而还倒贴了，正要上前劝说几句。
李禾曦直接打断道：“听闻因为灾荒，这两日安济坊挤满了上京的灾民，老夫人还是快些救济，别让这首个功劳给别人抢了先，好了，本宫乏了，便先行回府了。”
随着李禾曦起身的起身走动，那摆动的裙幅如天边绚烂的彩霞，流光溢彩。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禾曦会反将一军！
陆老夫人紧了紧臂膊上的那只手，掐的秦昭昭生痛，她暗骂道：“都是你这个蠢货！”
秦昭昭揉了揉被掐出红痕的手，她不过是说了一嘴，若没有陆老夫人拍板首肯，会有这样的局面，怎能怪她？
远离了望春阁这几人，李禾曦对跟在后头的崔嬷嬷吩咐道：“告诉当铺的掌事，凡是陆家送来的东西，一律都按最低报价。”
崔嬷嬷了然道：“长公主的东西自然要归还长公主，不过还是便宜了她们。”
“到底谁便宜了便宜谁还不一定呢，”李禾曦听着崔嬷嬷的话，轻笑了一声，“本宫前两日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崔嬷嬷回复都已稳妥。
“好，”李禾曦眨了眨眼，“本宫还要你在办两件事儿第一件儿是告诉香云让她多紧着陆之远的心，第二件事儿...”
崔嬷嬷低头倾听，很快明亮的眼里就覆上了一层如春日般的阳光，露出了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