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毗邻苏州河，河畔的步道是个很好的散步去处，江瑜然让司机再等她一会儿，然后两人从大厦的正门向着这条步道的方向走去。
健步道上时不时地奔过几名夜跑者，若是夏日，河畔的长椅上肯定会见到夜话的情侣，但此时却没什么人愿意在冷风中享受夜的静谧。
距离新年也只剩不到36小时了，这样的夜里即使漫步也丝毫没有浪漫感，江瑜然穿得很少，一件冬大衣根本挡不住湿冷的寒风侵入小腿，她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打哆嗦。她仰头想呼出胸中的不快，却看见白色的呵气在飘。
“新年快到了啊。”
李墨曜附和着说：“是啊，快到了，明天好多地方都有跨年晚会，你们公司也会组织吧。”
江瑜然摇摇头：“我不去的。”
“为什么？你也是公司管理层啊。”
“那种活动我从来都不去的。”
是啊，虽然算不上顶级富豪，但江瑜然含着金钥匙出生，身边都是大佬，她又怎么会在乎那样的场合呢？
“以前谢贝迪特别喜欢张罗这些事，为此我们还吵过架。”
“公司董事长肯定要出席的嘛。”
“他要是把这些精力用在正经地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了。”
“输赢不是还没定吗？”
“已经定下了，苟延残喘罢了。”
听江瑜然这么说，李墨曜居然生出一种痛惜的感觉，他突然想起李英勋昨日的话，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了。谢贝迪不也是这样的年轻人吗？而且还是一个有背景的年轻人，连他都倒在这片大潮里了，命运真是会捉弄人。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贸易制裁，现在的他应该还是意气风发吧。似乎把什么都算好了，结果败给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事件里。
“造化弄人……”李墨曜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词。
“是吗？我倒觉得是必然的规律，总在关键时刻依赖外部条件，出事是迟早的。”
江瑜然没有喝多少酒，这会儿大概率是清醒了，说话也清晰了许多。
“可你还在向前走，蓝景也在向前走，如果他能痛定思痛……”
江瑜然打断了李墨曜的话：“别傻了，他那个人呀……”
也许是觉得当着另一个男人说自己老公的坏话影响不好，江瑜然收住了嘴，突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问道：“你怎么到现在还单身啊？是没遇到合适的？还是心有所属了？”
李墨曜没想到话题突然落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后，笑着说道：“两者都有吧。”
“嘿？”江瑜然突然来了兴趣，“这就奇怪了，要么是不喜欢，要么是喜欢得不得了，怎么还两者都有？”
李墨曜皱了半天眉也没想明白这句话该怎么说。
“哦，我明白了，你喜欢的你不喜欢你？”
“也不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已过，恋人未满。”
“哦。”
江瑜然恍然大悟，劝道：“想进一步的方法有很多呀，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
李墨曜摇摇头：“没用的，我们都不想进一步。”
“居然这么无解？”
江瑜然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凭着她的聪明居然硬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是怎么产生的。
李墨曜尴尬地咧着嘴，他实在不明白，一直不远不近的江瑜然突然为什么感觉这么近？
就在两人沉默间，天空突然一声炸响，一颗绚烂的礼花在低沉的夜空中炸响，仅仅这么一响，没有第二颗，随后夜又再一次陷入沉寂。
“哪里来的礼花？”李墨曜诧异地问。
江瑜然想了想后说：“新年烟花秀试炮。”
“哦。”
李墨曜恍然大悟，自己很久没有看过烟花秀了，就这样一颗礼花还是无意间看到的，不过他毕竟不如女人更能迷醉于这转瞬即逝的美好事物里，就在他想说点儿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时，就见到江瑜然依然仰望夜空的脸，尽管那里已经没有烟花了，她仍然那样望着，眼眸里闪过醉酒般的迷醉。
这种氛围下，李墨曜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江瑜然在预示着什么？不对，她刚刚说和谢贝迪完了，指的不是商业上的完蛋，而是……
他们要离婚？
有这种可能，离婚就能把江瑜然摘出来，让她继续自己的计划，可他们真的只是因为这个要离婚吗？看她的表情实在不像啊。
“去追吧……”
江瑜然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李墨曜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补充道：“女人都是需要追的，你不去追那层距离就永远存在。”
“哦。”
原来指的是自己，这或许可以解释成朋友之间的好言相劝，可他和江瑜然是朋友吗？虽说算得上老同学，但那次偶遇之前，两人可从来没有任何联系，之后也是商业合作大于同学情谊，事实上那点儿同学情谊可能早就被时间湮没了。
“明天的烟花肯定更绚烂……”江瑜然的话轻轻地、淡淡地，即像是对李墨曜说的，又像是在自语，“如果你们站在烟花下，说不定那层窗户纸就捅破了。”
李墨曜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没有窗户纸，我们都很清楚对方的想法，只是我们都不想向前一步。何况，明天她会很忙……”
江瑜然猛然醒悟，她猛地一回头，一双眼睛带着洞悉事物的练达直刺李墨曜的心神。
李墨曜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几乎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眨了眨眼后，看到对方并没有做进一步动作，这才试探着问：“怎么啦？”
江瑜然好像如梦初醒般地呼了一口气，沉稳地说：“是Lisa！”
这个名字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李墨曜的心房，他后悔一不小心吐露出真话，自己和Lisa的关系一直很隐秘，就连岳扬都不知道，可江瑜然仅凭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女人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后怕。
李墨曜的不肯定与不否定让江瑜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她嘴角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般，说道：“怪不得，我还纳闷世间怎么会有那样女人，原来是她，这样我就明白了，你不是第一个不能自拔的人。”
李墨曜有些头疼，仿佛刚刚喝酒的人是他，他闭着眼睛苦苦摇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