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字迹,是你娘亲刻下的吗?”
小男孩大大的眼中闪着大大的疑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爹爹的东西。”
我笑笑摇摇头,并未反驳。
“要给爹爹带什么话呢?”
小男孩歪着头想了想,道:
“爹爹,怀仁想你了。”
我一愣。
“还有吗?”
小男孩微微茫然的摇摇头,他尚且年幼,而且不识字的如今,实在想不出来除此以外的其他话了。
不过,这一句,足够了。
我重重应下,转而看起了手中的小剑。
这大概不是这位吴济世的,而是吴怀仁娘亲送给他的。
小男孩年纪尚小,恐怕还不识字,也不懂句子的意思。
我并没有说谎,若是吴济世当真如同吴怀仁所说一般,以我身救天下人的话,晴儿大概率会找到他的。
而未来的某一天,吴怀仁大概率会见到他爹爹的,只不过,到那时,小怀仁还认不认得出来爹爹,恐怕就不好说了。
我将此事记下,回头与晴儿说一说。
吴济世应该死了 没几年,等在忘川河中沉浮千年后,也许会被晴儿选中。
只是,吴怀仁怕是当不了修士,轮回之魂入了地府,尚且没了神智,何况凡人。
就看日后吧,若小怀仁继承其父的意志,悬壶济世,大概两千多年后,会在地府缔造一段佳话。
还是得同晴儿说上一说,万一晴儿看漏了,我可要食言了。
我将手中的小剑还给了小怀仁,并帮他重新塞回了药柜之下。
在小怀仁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一定要帮他与他爹爹说上一说。
我也不厌其烦的句句答应着小怀仁。
直到里屋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
小怀仁才满脸担忧的小声说道:
“那哥哥答应怀仁了的,不许反悔!”
我轻轻点头,同样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不反悔,一言为定!”
小怀仁有些不明白一言为定的意思,但还是磕磕绊绊的重复了一遍。
“一...言为定!”
离开了小医馆之后,齐远山才出声道:
“小家伙先天有缺,就算喝了师父赐的茶,恐怕也难以走上仙路。”
我笑着摇摇头。
“我不是为了让小家伙能修炼的,只是帮小家伙续了命罢了。先天有缺,若无机缘,怕是难以撑过二十。”
齐远山轻轻点头。
我带着齐远山穿过热闹的大明城夜市。
脚步很慢,不匆不忙,偶尔看到新奇玩意儿,还会停下来驻足一会儿,若是看到一些浪人的表演,还会俯身放下几两碎银。
齐远山也并没有不耐,从始至终都显得安安静静。
这么一看,跟在我身后的齐远山,更像是我的保镖。
贵家公子出门在外,标配个保镖也是很正常的。
自东向西横穿了大明城,来到城西的皇陵。
这时,我便隐藏了身形,齐远山察觉到我的变化,也是紧随我隐藏了起来。
穿过看守,从数十位看守的身前缓缓穿过。
像是回到了自家的后花园。
齐远山并不知道我要向谁走去,但是他知道我的目的。
最终,我停在了皇陵深处的一座碑前。
墓碑上,是明皇亲手雕刻的字样。
“大明将军龚淳于之墓。”
提名之下,便只有一句话:
龚将军随我征战三千年,于家中寿终。
廖廖十五字,写尽了龚淳于的戎马一生。
想必,明皇蹲在这里刻字的时候,三千年的时光,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不过好在,龚淳于最后的两百年时光,明皇时刻伴其左右,这两百年,或许君不再是君,臣不再是臣。
龚淳于也一定会是含笑离开。
可惜苦了明皇了,龚淳于潇洒的走了,他又只剩一个人了。
我在龚淳于墓前显露出身形,齐远山有些诧异,但还是继续隐藏着身形。
齐远山暗暗叹息,这是属于我的见面。
我挥手间手中出现一朵小花,低头看着花,有些好笑。
“将军啊,真不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花。为了美景赏花很正常,但你只喜欢花就有点不符合形象了呀。”
我将手中的花插进了碑前的泥土中,随即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轻笑道: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花,极美,可惜我带不过来,不过想必你应该已经见过一次了。”
“可能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清彼岸花的样子,若是没有看清,你怕是会从坟里面跳出来再看一次吧,哈哈。”
“这是我从泯川河畔的花海中采的一朵,也是好看的,希望你喜欢。”
“不过,这花可是后辈的,你可不要将花养焉了。”
随后我向着墓碑敬了一个军礼,良久,手才缓缓放下。
我有些叹息。
“若是你能迟点走就好了,你没看到盛世啊,这人间,开了一朵名为盛世的花,比彼岸花还漂亮。”
说完,我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随后重新隐藏了身形,转身离开。
齐远山再次向着墓碑拜了一拜,再次跟上我的步伐。
待我与齐远山走后,皇陵背后,缓步走出来一个身影,看着我消失的地方。
抬起了手,恭恭敬敬向我离开的方向行了一礼。
随后站在了我刚刚站的位置上,手中同样也有一朵鲜花。
同样插在了我种下的那朵小花旁边。
“老龚,你这一生,可谓是活的好啊,恐怕就算朕死了,记住朕的也没有记住你的人多。”
说着,明皇轻轻的在墓碑上砸了一拳,像是与龚淳于碰拳。
“得益圣仙的花,朕也送你一朵,圣仙所言极是,一个大老爷们爱花,当真有别于你那一脸大胡子。”
我并没有看到明皇现身,我像个普通人一样走着,也看着普通人能看到的世界,听着普通人能听到的声音。
这时,我来到了岐水域的千水城下。
天已经蒙蒙亮。
齐远山依旧跟着我,走到了道观台前。
此时刚好秋意正来,观前两株枫树也染上了红。
观前落叶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落了厚厚一层。
我拿起角落的扫帚,开始一下一下的扫着。
齐远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作,任由我一个人独自,沉默着,扫着落叶。
这一路上,齐远山愈发的沉默,脚步愈发的沉重。
眼神依旧平淡,但是眉头却已经皱起。
我见证了齐远山的人生路,现在齐远山也在见证着我的人生路。
虽然,只是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