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雕的攻势并不会因为城墙上的一腔热血而减弱。
那闪着寒光的利爪划破空气,带着利箭般的风声,狠狠抓向了汪郡丞。
后者依旧大张着嘴咆哮,老泪纵横间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这就是最后了吧?
电光火石间,他这样想着。
……好歹在我活着的时候没看到厌戎城破,已经对得起天子的恩德啦。
他闭上了眼睛,恐惧的泪水哗哗流淌,僵立在原地等待着那一瞬的疼痛。
可干脆利落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在他身上。
他只感受到了一阵轻柔的风,寒冷却温和地吹拂在自己冻得发麻的脸上。
怎么回事……?
他大着胆子睁开眼。
眼前是朦胧的、清淡的文气,隐约间竟然还有几分麒麟的模样,安静地将他包裹在内。
金雕的爪子卡在文气边缘,青筋裸露着,骨节狰狞着想要前进,却丝毫无法动弹分毫。
汪郡丞睁大了眼睛。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金雕一击不中,拼了命将爪子拔出来再度盘旋上天空,他才反应过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试图调动起自己的文气。
……他自己的薄弱文气早已分散在武者之间,在金雕砸下来之前,他体内余下的部分稀少到连一发言灵都用不出来。
可在这股陌生文气的笼罩下,他竟觉得自己又萌生了几分力气,又能勉强吐出个“坚不可摧”出来,将身旁的人都保护起来。
“呜——”
狼嚎声适时响起,一只皮毛如锦缎、身躯硕大如小山的狼从天空中跃下,抖动着脖颈间的长毛,背对着厌戎城,天青色的狼瞳冰冷地注视着勒马的鲜卑人。
在狼出现以后,那股陌生的文气轻巧巧地散去了,只留下了与这寒冬过分匹配的松香。
此刻,汪郡丞已经彻底用完了文气,奄奄一息地被老郡守架住,两人一起歪歪扭扭地趴在城墙上。
老郡守颤巍巍指着狼,侧头问自家郡丞:“这……应该是援军吧?”
汪郡丞也颤巍巍地,在狼扑向金雕时,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援军,应该是幽州亓官长延。”
老郡守顿时长出一口气:“啊,幽州人啊……那应该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赶紧扶我下去,汗出得太多,裤子稍微有点湿。”
谁出汗能把裤子沾湿啊?
郡丞心中吐槽,但毕竟他自己也吓得不轻,面上便忙不迭点头,向四周的武者点点头,飞快地扶着郡守换裤子去了。
*
亓官拓远望厌戎城墙,感觉自己到达的时机恰到好处。
不枉他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便全力赶路……哈哈,厌戎城那帮家伙估计连皮都没破吧?
还没等他得意太久,诸葛琮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追寻着天上的金雕,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亓官拓也看向金雕,不高兴了。
一只扁毛畜牲罢了,哪里值得身边人这样盯着看?他的大狼不是更威武更毛绒绒一些……
呵,他一定要把那只扁毛畜牲的毛一根一根揪下来做成毽子踢!
虽心中忿忿然,可他面上依旧沉着着吩咐几个亲兵保护好军师,自己则高呼一声,带着沉静而嗜血的幽州狼骑,山倾般地砸向了鲜卑人的战场!
*
鲜卑人是马上的民族。
他们能走路时便已经会骑马,能奔跑时便已能策马奔驰。
他们将轻甲作为自己的第二套皮肤,将弓箭作为自己的第二套臂膀,将马匹作为自己的第二条生命。
在骑兵呼啸而过时,草原上泛着血腥的风便也吹过,唱出一支主题为见证与征服的战歌。
幽州人也是如此。
在魔幻版地球公元2世纪最强的两支骑兵的碰撞间,一场战争的艺术便已经默默地开始了表演,并注定技惊四座。
诸葛琮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垂眸看着一黑一白两支骑兵,目光逡巡在鲜卑领头人的身上。
……果然是那个人。
他轻笑起来,手指尖似乎又有了那种被鲜血溅上后的黏腻感,使得他的修长又苍白的手指轻轻颤抖。
杀了他一次还不够吗?
*
如果说,这世界是一场名叫《魔幻地球online》之类的、目前刚刚更新到2.1版本骑兵战争的游戏,那么诸葛琮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自己是这游戏中唯一的战力bug。
若是没有些许副作用限制,若是他能更坚强、对自己更狠一些……他或许早已将整个游戏平推完毕,一直向西边打到罗马,向东边打到美洲。
可惜,他只是一介凡人,终究无法达到那样的伟业。
……但无论如何,收拾这群鲜卑人还是足够的。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战场,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轻柔地开口:
“羡于涂,不能直如。”
羡于涂也,不能直行也。在道路上落入陷阱,不能再直直地前进了。
文气犹如青鸟,拍着翅膀飞向冲阵的鲜卑,就如同二月的凉州突然下起了一场淋漓的、沾衣欲湿的雨。
正带着狼往鲜卑人阵营里冲的亓官拓余光瞥见这文气,顿时欲哭无泪。
有他这样凄惨的武将吗?
自家的文士不仅不愿意辅助战斗,还天天跟他抢人头……
这样的抱怨似乎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总之,亓官拓在心里悄悄地、没有丝毫底气地埋怨了两句,便趁着鲜卑人阵营大乱的功夫狠狠冲上去试图在仲珺彻底动手前抢几个人头。
……可惜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一发又一发言灵就好似不要钱一样往外冒,上千的鲜卑骑兵死得死残的残。
等亓官拓终于赶到跟前,试图跟鲜卑人短兵相接之时,完好无损的鲜卑人只剩下了领头的那拉提一人。
……若不是后者紧急收拢身边的骑兵,还唤回金雕稍作抵挡,说不定这一个照面下来,鲜卑人就得全军覆没呢。
在亓官拓的眼中,那拉提的表情一直很古怪,带着一丝了然、一丝怀念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看得亓官拓直起鸡皮疙瘩。
后者一向不肯忍耐,习惯性干碎一切让自己不爽的东西,于是便直接调转马头,干向表情诡异的那拉提。
那拉提也感知到他的敌意,便将目光从遥远的高处收回,沉着脸拉开了重弓。
“簌!”
一支金箭穿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