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的小祖宗来了。”龙隆的嘴贴着唐念的耳朵，眼睛直直盯着卓星野来得方向，那双搭在唐念肩膀上的手不紧不慢地移开。
唐念站起来，对正好走到面前的卓星野说：“你来了。”
卓星野眉眼轻淡，目光越过她落在旁边的龙隆身上。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
龙隆微微一笑，倚着靠背说：“是很巧。”
“可惜了，你的好朋友不在，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吧。”心里话是，不然也不会一直缠着唐念。
龙隆笑了声，没接茬。
“卓星野，你的座位在前面。”唐念拉了拉卓星野的衣角，本意是暗示他别惹事，却不想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力道大的惊人。
唐念愣了一秒，仿佛有一股电流隔着衣服钻进她的皮肤，跋山涉水般来到心脏。
唐念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观众席上的惊呼声打断了。
可能是粉丝被偶像和自家工作人员的互动，羡慕到了。
唐念：“……”
唐念盯着卓星野，低声说：“干什么？”
卓星野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锋利：“坐我后面。”
“知道了。”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但重要场合唐念懒得计较。于是先安抚下来，过程中又悄然推开他的手，“你走前面，带路。”
……………
卓星野的座位在第二排，作为念响传媒力捧的演员，他被安排在靠近中间的位置。
唐念走到卓星野身后的位置坐下，助理坐在唐念的后面。
场内演员还没到齐，显得大而空旷。卓星野旁边是黄娇娇，但黄娇娇走完红毯就消失不见了。
场上仅有的几个演员或交头接尾，或独自发呆。
卓星野身子往后仰，头不偏不倚地看着前方，若无其事地与唐念说话。
“唐总？”
唐念身子往前倾，“恩？”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唐念想到龙隆刚刚在八卦他的恋情，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没什么。”这样有点假，唐念补了句，“他在说他的女朋友。”
“……你倒是还记得他有女朋友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尖酸刻薄，唐念忙不迭皱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卓星野的回答似是而非：“废话，我不喜欢男的。”
“那你喜欢苏怡吗？”唐念冷不丁冒出一句，卓星野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唐念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我瞧你最近情绪低落，是不是还想着苏怡？其实我们不是古板的人，虽然你在事业上升期不适合曝光恋情，但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私下偷偷谈，我们就当没看见。”
卓星野：“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嗯……”
卓星野不说话了，背脊离开椅背，气得胸闷气短。
“卓星野？”
“你什么想法？”
……
唐念还在背后喊他，卓星野却装死一样不回应。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但他追了唐念这么多年，为什么感觉隔了好几个世界？
……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演员全部坐定。
台上主持人激情开讲，卓星野有一阵子没听到后面人的说话声，一偏头看见龙隆向这边走来。
这个讨厌鬼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姐姐，”龙隆刻意而做作地喊了一声，“我一个人无聊，来找你玩会儿。”
唐念旁边的位置空着，他一屁股坐下，随意而悠闲。
卓星野听见龙隆问了句：“姐姐，你看啥呢？”
唐念给他看了眼手机，随后龙隆漫不经心地说：“除夕派对，他们邀请你啊？”
唐念点点头，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活动？”
龙隆说：“就是一帮无家可归的人没地方过年，凑在一起打发时间呗。”
无家可归的人……
唐念愣了神。
“姐，不用管，这种小广告心动酒吧每年都发。没啥意思，不用搭理。”
本来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起来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卓星野本就心烦，一听到“心动酒吧”四个字，眉眼更是皱起。
…………
卓星野资历浅，来颁奖典礼纯粹是凑人头，顺便献唱一曲。
不像其他演员，忧心忡忡，心理负担极重。
也正因为卓星野很松弛，所以他可以关注到典礼本身之外的其他事情。
比如粉丝这个群体。
卓星野先前读书，也见过其他女同学追星。
但那都只是小打小闹，真正进入到这行之后他发现，原来粉圈这么……夸张。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想要时时刻刻知道他的行踪。
爱他所爱，厌他所厌。
为他打call，做应援，甚至是买下一切偶像代言的商品。
原来真有一种朦胧无私的爱，可以跨越千山万水，去照亮别人的人生。
回望从前，卓星野看到看台变成一片星光熠熠的灯海。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曾经没有粉丝的自己，后来零星几个粉丝，到现在他竟然也拥有了一小片星海。
而走到今天，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唐念。
舞台上，老前辈正在给出色的演员颁奖杯。
卓星野默默地想，如果有一天他能拿奖，或许都不需要提前写感谢信，他本来就有一堆话想对唐念说。
…………
颁奖典礼结束了，执行提前踩点绿色通道。
通道外有一堆粉丝围堵，蹲了好几家粉丝。
这些一般都是千里迢迢赶来，大概率已经等了一天的粉丝，因为没有抢到内场门票，只能眼巴巴等在门口，只为了见自家偶像一眼。
当然大部分明星都只是匆匆走过，偶尔有几个好的会对她们挥挥手。
反正在粉丝眼里，自家偶像哪怕白她们一眼，粉丝也会觉得这眼神里带着爱意。
大部分明星见惯了这场面都早已麻木。
唯有卓星野注意到天气寒冷，这些追星的小姑娘会不会冷。
唐念看出他的想法，出声说：“想打招呼就去吧。”
卓星野用力回头，眸光温柔。
唐念习惯性避开了。
卓星野小跑至最角落的一堆粉丝，他的粉丝是这里体量最小，但却是今天最幸福的。
因为她们迎来送往这么多批人，只有卓星野为自己的粉丝停住了脚步。
她们以为卓星野会各种感动粉丝今天做得应援，谁知他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像家里的长辈一样关心她们冷不冷，卓星野说，我不需要应援。大家不要为了我放弃学习，好好读书，好好工作，未来顶峰相见。
粉丝委屈之余又充满感动。
执行经纪怕他说话太冲，得罪粉丝，焦急地征求唐念要不要干涉。
唐念摇摇头，看向卓星野的目光中难得带了一点欣赏。
他和五年前，好像不一样了。
卓星野离开了，顺便遣散了粉丝。
…………
车上。
执行经纪惊魂未定，胆战心惊地对自家老板控诉：“哥，你也太猛了，就算是为了她们好，也要好好说。”
小助理帮腔：“是啊是啊，我看刚开始她们的脸‘唰’地白了，还以为你骂她们了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
言语中大有责怪自家老板，但又不敢问责的意思。
卓星野眉眼一挑，望向唐念：“你呢，你刚才有没有怕我急眼？”
唐念擦擦手，一脸淡定：“还好。”
卓星野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放心了？”
唐念没说话。
但顺着他的话，唐念在心里默默地想。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但无形中对卓星野纨绔又偏执的印象似乎真得慢慢改观了。
…………
执行和助理在一个路口下车了。
唐念和卓星野换上了老陈的车。
无数个夜里，他们如今天一样。有时是本地，有时是邻县，有时是外地。
但不管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不变的是，踏着星光，迎着夜幕。
唐念也不知道卓星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感觉肩膀一沉，一颗头倚着自己，睡得很沉。
老陈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轻声询问：“唐总，要不要叫醒他？”
唐念沉思了一秒，说：“算了，他累了，让他睡会儿吧。”
老陈依然担心：“还有一段路呢，他这么重一个人，您的肩膀又受过伤，吃不消吧。”
“我没事。”唐念轻轻调整了一个姿势，继续闭目沉思。
她没发现，几分钟后，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轻。
卓星野依然靠着她，但却僵硬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只因为老陈那句“您的肩膀受过伤，吃不消吧”。
唐念的肩膀受过伤，卓星野愣愣地想。
这个人，在离开后的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