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朱府的筵席上高朋满座。因许冠峰与丁虚云师出同门,于是二人同坐一桌。待礼毕,其他人皆去闹洞房,唯剩许冠峰还在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丁虚云在他身侧作陪。
“二师兄,你都醉成这样了,怎么还喝呀!”云儿见他双目迷离,面颊通红,知他醉得不轻。
许冠峰苦笑一声,又去倒酒。
“别喝啦!喝倒了,我可抬不动你!”云儿夺下他手中的酒杯。
“噷……”许冠峰呼出一口酒气,愈发觉得心中憋闷难受。趁着醉意,他倒是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小师妹……你猜,我白天遇见谁了?”
“我怎么知道……是我认识的人?”
“唔……”这一问却把他问懵了,他也不确定云儿认不认识。“你……你师姐……”
“我有师姐?”云儿小声嘟囔,随即恍然大悟:“哦!是,是九师姐?”
“嗯?你……你知道啊……”
“我听娘讲过你们的事。啊……”她意识到说多了话,忙掩住嘴。
“师娘?讲我们什么事?”许冠峰陡然酒醒半分。
“唔……就是上次武帮会嘛……你不是输给师姐啦?我觉得蹊跷,就去问娘……娘说啊,擂台上那个姑娘原来就是九师兄,啊不,九师姐。你们打小一起习武、青梅竹马;后来你考去龙虎林了,你们才被迫分开的。”
“嗯……”听云儿讲得倒是正常,许冠峰的醉意便又漫了上来。“是啊……我们青梅竹马的……可这一分别,就是十二年……”
“你今天见到她,怎么样啊?”云儿支起腮帮子,往许冠峰面凑了凑。
“唉……怎么说呢……我,我现在脑子好乱……”他还想来一杯,但见酒壶被云儿远远地隔开,只得打消这个念头。“小师妹……你也是个姑娘,你帮我分析分析……”
“嗯!”云儿最喜听故事,巴不得师兄多讲些。
“她说她很后悔……后悔当年跟我有过一段感情……因为,因为她觉得,她在我心里停留了太久……她说不该……不该停留这么久……”
“唔……”听到一向坚毅的二师兄讲出这种伤心话,云儿也难过得撅起嘴来。
“我就问她,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停留了多久?她说……她不知道……”他口有些干,努力咽下口水润一润喉头,“你说,她心里这是有我,还是没有我呢?”
“嗯……”云儿歪着头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有你。”
“有我?真的?”他眼中闪过光亮。
“对啊,如果她真想拒绝你,就直接说没有好了,干嘛用‘不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一定是有,但又不好意思说。”
“对啊……你说得对……”他一个劲点着头。忽而又想到什么,垂头丧气。“可是……可是她又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这辈子注定没法在一起……”
“这有什么关系?我问你,你心里有她吗?”
“有!”他很决绝。
“好,现在她心里也有你,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们……我们……她说,我是官宦子弟,她是江湖孤女……”
“江湖孤女怎么了?娶了她,你会被罢官吗?你们的日子会难过吗?何况,她不是一般的江湖孤女,她可是威震江湖的黑面罗刹呀!她可是唯一一个在武帮会上打赢你的人呀!”
“对……对……她是黑面罗刹!她是,她是黑面罗刹!”许冠峰豁然开朗,浑身冒着兴奋劲。“所以,我该不该再去找她?”
“当然咯!”眼见能撮合一对鸳鸯,云儿沾沾自喜。
“好!等我醒醒酒……明日,明日她送亲也该送完了,我一定去镇武镖局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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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白日里在贝都街道上的阵仗甚大,可宴席竟不比朱府热闹——人虽众多,几乎都是袁、上官两家的自家人,宾客寥寥无几。黛墨本守在上官夜雪左右,只因打扮得像个男儿郎,竟被袁家喜娘当做新娘家的兄弟。那喜娘将她好一番戏弄,逼她饮了不少酒。她本无甚酒量,三五杯下肚就晕得不省人事。直到宴席散去,黛墨才昏昏沉沉醒来——此时只有下人在收拾残羹冷炙,宾客早都离席,主子们也各自回院子了。
“姑娘……”黛墨张口欲唤,可因为饮酒太多而声音嘶哑,发不出声。
“你醒了?”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转过头去,没想到竟是换上了便服的袁公子。袁公子递来一碗浑浊的液体:“刚叫厨房做的醒酒汤,喝了罢。”
黛墨正头昏口干,想也没想就接过来一饮而尽。“姑爷……咳咳……”她能勉强发声,可声音依旧沙哑难听,“你怎么……没去陪……少夫人?”
“少夫人?哈哈……”袁公子似乎在用诡谲的笑容掩饰着什么,“不用担心,她有人陪,不需要我。你喝多了,来,我送你回去。”
袁公子伸手勾住黛墨的腰身,将她架起。黛墨本能地想要反抗,奈何浑身无力。“去……哪儿?”
“别问了,随我去就是了……”
她又努力挣了两下,无济于事;到下一瞬,她竟眼前一黑,全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