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攥着半块玉珏,脚步踉跄地退到祠堂门柱旁。腕间嵌入皮肉的铜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拼命往骨头缝里钻,钻心的疼痛让我冷汗直冒。此时,手中羊皮卷上的字迹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突然开始游动起来,墨汁顺着卷轴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缓缓绘出一条扭曲的龙形图案,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守陵人手中的断龙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随着他剑锋所指,原本平整的青砖地面陡然裂开一道三丈长的豁口,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者猛地抬脚,将我踹下了裂缝。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我慌乱地伸手抓住岩壁上的藤蔓,粗糙的藤蔓上满是倒刺,瞬间将我的掌心划得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落地的瞬间,怀中的青铜罗盘飞了出去,磁针在盘面疯狂地划出火星,在这微弱的火星映照下,我惊恐地看到岩壁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无数悬棺。这些棺材无一例外全部头朝下倒吊着,棺盖上钉着由七寸铜钉组成的北斗阵,仿佛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镇压着某种邪恶的力量。
就在这时,最深处那具金丝楠木棺突然缓缓开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紧接着,一个身着明代官服的腐尸缓缓爬出,他的胸腔裸露在外,里面蜷缩着一条鳞片泛青的幼龙。那龙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缓缓抬头望来。就在它与我对视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因为在龙睛之中,竟然嵌着两枚永乐通宝,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三百年来,徐家嫡血养出的龙煞果然不同凡响。”守陵人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我抬头望去,只见他沿着岩壁上的符咒,如履平地般缓步而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人皮灯笼,昏黄的灯光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摇曳不定。“看看这些悬棺,可还认得你祖辈的模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灯笼照向最近的那具悬棺。就在灯光触及棺木的瞬间,棺中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诡异。那腐烂的面皮之下,五官竟与我有七分相似,让人不寒而栗。我定睛一看,尸身腰间的玉带扣上,刻着“徐氏四世”的字样,原来这竟是我的祖辈。
幼龙突然发出一声啼哭般的嘶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随着这声嘶鸣,所有悬棺竟应声炸裂,木屑横飞。九具腐尸呈九宫方位迅速将我紧紧围住,他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一步步向我逼近。
“乾宫缺,巽宫破,这是逆反的后天八卦阵!”我心中暗自叫苦,慌乱中摸到罗盘背面新浮现的《地宫堪舆诀》,血珠顺着刻纹缓缓流淌。我强忍着恐惧,念道:“三碧禄存凶星照,当寻......”
还没等我念完,腐尸们同时张开嘴,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黑雾迅速弥漫开来,将我笼罩其中。在这黑雾之中,一幅奇异的画面缓缓浮现,那是三百年前的场景:徐氏先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地跪在刘伯温面前,双手颤抖着,亲手将幼子的心脏剖出。那颗鲜活的心脏被埋入龙脉断口的瞬间,天空突然降下血雨,血雨如注,方圆百里的草木瞬间枯死,一片死寂。
幻象突然扭曲变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拉扯。与此同时,腕间的铜钱发出灼烧皮肉的焦臭,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我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将玉珏按在罗盘中央。刹那间,二十八宿纹路突然投射在岩壁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当“角宿”星位照亮东北悬棺时,腐尸们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齐声哀嚎起来,随后化作九道黑烟,迅速钻进地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开始剧烈隆起,如同巨龙的脊背,裂缝中不断涌出血泉,血水汩汩流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我顾不上许多,跟着浮起的罗盘拼命向前奔逃。身后的血水迅速汇聚,竟聚成一个巨大的“囚”字,仿佛在预示着我的命运。
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青铜地宫出现在眼前。地宫的宫门上浮雕着百鬼抬棺图,每一个鬼怪的表情都栩栩如生,或狰狞,或哀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门环是两只巨大的赑屃,它们口中各衔着一枚铜钱,仿佛在守护着这神秘的地宫。
“地户开,鬼差来,活人莫近死人台......”守陵人吟唱着,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他突然向我抛来符纸,符纸在空中燃烧,散发出诡异的蓝光。随着符纸的飘落,宫门浮雕上的鬼怪突然凸出墙面,它们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青黑的手指死死地抓住我的衣摆,尖锐的獠牙直咬向我的咽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多想,猛地扯下腕间的铜钱,塞进鬼怪口中。沾染了嫡系血脉的铜钱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鬼怪炸成无数碎片,黑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宫门轰然洞开,一股强烈的阴风吹了出来,瞬间卷着纸钱扑灭了守陵人的人皮灯笼。黑暗中,响起一阵锁链拖曳的声音,阴森而沉闷。紧接着,十二对幽绿的灯笼次第亮起,定睛一看,那竟是二十四具骷髅的眼窝,它们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这些骷髅抬着一口雕龙石棺,脚步踏着某种诡异的节拍,缓缓向我走来。石棺的缝隙中渗出青雾,青雾在空中不断变幻,最终凝成四句诗:
“九龙抬棺葬天地,
阴兵借道送魂归。
若要破此轮回局,
须将己身入棺楟。”
守陵人突然暴起发难,断龙剑带着寒光,直刺向我的后心。我反应迅速,侧身滚向石棺,剑锋擦过我的耳畔,带起三缕发丝。发丝飘落的瞬间,二十四具骷髅齐刷刷转头,下颌骨开合,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活人触棺,万劫不复!”
石棺盖板突然滑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棺内传出,瞬间将我扯入棺中。进入棺内,我才发现这里的空间远比从外部看起来辽阔得多。无数星斗在头顶流转,仿佛置身于浩瀚宇宙之中,仔细一看,分明是一座微缩的浑天仪。
在浑天仪的中央,一座玉台上供奉着半颗干瘪的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龙鳞状的结痂,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这半颗心脏似乎与我怀中的羊皮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不断震动着。
“徐家人,该还债了。”一个沙哑的叹息声在这星空间回荡,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随着这声叹息,玉台突然裂开,涌出三百具缠着锁链的骸骨。这些骸骨手脚相连,组成了锁龙链的形状,最前端那具骸骨挂着“徐氏初代”的玉牌,仿佛在诉说着家族的沧桑历史。
我心中一横,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玉珏上。就在这时,另外半块玉珏竟从心脏中缓缓浮出。双玉合璧的刹那,浑天仪开始疯狂倒转,头顶的星空瞬间化作《葬经》中的七十二凶煞图,各种恐怖的景象不断闪现。骸骨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暴动起来,锁链迅速绞住我的脖颈,将我拖向玉台深处的血池。
“乾坤倒转,阴阳逆行!”我嘶吼着,拼尽全力扯断锁链,将合璧的玉珏按进胸口。瞬间,剧痛袭来,仿佛身体被撕裂一般。在这剧痛中,血池里缓缓升起九根盘龙柱,每根柱上都用铁链捆着一个徐氏先祖的魂魄。他们心口延伸出的血管汇聚成河,最终没入我的胸膛。
地宫突然地动山摇,剧烈的震动几乎要将整个地宫震塌。石棺外传来守陵人的惨叫,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拼尽全力破棺而出,只见守陵人跪在碎裂的断龙剑前,七窍不断涌出铜钱,模样十分凄惨。
幼龙从我怀中钻出,它仰头吞下漫天星辉,鳞片渐次染上暗金的光芒,显得愈发神秘而强大。岩壁上的悬棺同时炸裂,三百道魂魄化作流光,迅速没入龙身。
“原来所谓的龙脉复苏......”我摸着心口新生的龙鳞,苦笑着喃喃自语,“竟是让徐家人成为活龙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