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告退而出,张尘又来到书房。
前几日住在太守府,日日聆听厉温教诲提点,张尘已对魏郡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
厉温所行政令,不乏利民劝善之举。张尘觉得甚为得当,便没有大行改革,而是沿用旧政,旨在平稳过渡,顺利接掌整个魏郡。
厉温治郡数载,颇有成效。虽然治下的一些官吏,私下里也做些贪赃枉法之事,但毕竟有厉温在上面镇着,都不敢太过出格。一些着实过分的,也早已被他处置,杀鸡儆猴了。
不过,厉温这一调任,也保不齐这些人便要肆无忌惮起来,若是如此,接下来他倒也不介意杀个把人来立立威!
眼下,诸般事情皆已落定。张尘也可以腾出手来,料理些别的事了。
大牢里面,可还关着一个韩玄没有发落呢。
想到韩玄,张尘不由暗自思索起来。
最初时候,张尘是决意要杀了他的。于公,韩玄勾结黑山贼,这是板上钉钉的谋反大罪!于私,他为泄一己私愤,置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令张尘十分痛恨。
不过,现在想想,杀了他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留着他,说不定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只要韩玄还未死,韩氏便不会放弃他。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韩氏要想保住他,就必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了。
如今诸事方定,算算日子,潘凤早该回到洛阳了。
韩玄的事情一旦传回洛阳,韩氏必然要求到韩馥头上,韩馥一向庸懦,必不敢行极端之事,定会遣人来与我言说。
这最佳的人选,必是潘凤无疑。
算算日子,他应该也快到了。
事实果不出张尘所料。接连两日无事,第三日上午,差人便来通报,说门外有位姓潘的将军求见。
终于来了!
张尘心中暗喜,连忙命差人将其迎进。
潘凤一进前厅,只见张尘端坐太守主案,心中不免一惊。
他在来时就已经听闻,张尘已经由广平县令擢升魏郡太守,但真的一见,仍是不由惊诧万分。
如此年轻,就当上了一郡太守!
想想一个月前,初次见时,自己还是一副倨傲之色,如今想来,不觉惭愧万分。
潘凤正在惊愕间,张尘见他走进,却是早已迎了下来:“潘将军,广平一别,别来无恙啊!”
“末将,拜见大人。”潘凤回过神,连忙下拜。
张尘急忙将他扶起:“潘将军不必多礼,你于广平百姓有大恩,便是我张子凡的恩人,何须讲这些礼节?来,快坐。”
张尘说着,便请潘凤入座,随即又道:“潘将军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啊?”
“这……”潘凤不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他本是个豪杰之士,可如今却受韩馥之托,前来为韩玄那厮说项。其实,他打心眼里是不愿的。
“大人,实不相瞒,末将此来,是为了……为了……”
潘凤欲言又止,满脸尴尬神色。
“将军来意,子凡知晓。”张尘笑道,“我知将军乃豪杰之士,必不会为了韩玄那等人而开言,想来是韩大人所托,故难以推却吧?”
潘凤一听,如释重负般道:“大人慧眼如炬,所言分毫不差。韩玄勾结逆贼,败坏韩氏名声,韩大人本也不愿管他,但奈何韩氏族人苦苦相求,大人无奈,只得让末将来走上一遭。还望大人念在其未酿恶果的份上,能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张尘闻言,面色微变道:“潘将军,韩玄所犯之罪,你是知道的。能够不牵连家族,韩氏就已经该千恩万谢了,怎的还要说情?”
潘凤脸色一红,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终究是韩氏子弟,韩家又岂能坐视不理呢?我来之前,韩大人叮嘱,只要能保他性命,金银财帛,大人尽管开口。”
“哈哈,潘将军,你莫不是忘了,我乃商贾出身。虽比不得世家豪门,可难道还会缺少钱财吗?”
“这……”潘凤不禁面露难色,道:“大人有何所求,但讲无妨。”
张尘道:“要保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但需应我一事。”
潘凤一听,赶忙道:“大人请讲。”
张尘又道:“我刚刚升任太守,治下不稳,急需安排几个得力之人。成安、临漳两县历经战乱,原本的县令潜逃,如今这两县,再加上广平,三县的县令之位空缺,我需要安插自己的人手。这件事,不知韩大人能否帮忙?”
“大人,韩大人只是御史中丞,恐无法左右官员任免,这……”
张尘听罢笑道:“如今圣上西园卖官,大部分官吏都明码标价。韩大人不是想用钱财买韩玄的命吗,我也不要他的钱财,若是他不能斡旋,不如就用这笔钱买下这三个县令之位。以韩氏的财力,区区三个县令,岂非九牛一毛?”
“这……”
潘凤迟疑着,心中暗暗沉思。
临行前,韩馥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下韩玄的性命。就算对方开出了什么苛刻条件,也不可当面回绝,一切以救人为上。
张尘刚才所说的条件,对于韩氏而言,倒也算不上为难。
既如此,不妨应下。
当下,潘凤下定决心,道:“好!就依大人所言,待末将回去,必为大人办成此事!只是……不知韩玄……末将何时可以带走?”
“潘将军果然是爽快人!”张尘笑道,“你如是,我亦如是。今日,你便带他去罢。”
“多谢大人!”潘凤言罢,起身抱拳一礼。
不多时,张尘带潘凤前往大牢。数日前,张尘已经命人将韩玄从广平秘密押来了邺城。
大牢之内,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四周还弥漫着腐烂发霉的气味。
二人在狱卒的指引下,来到一间牢房,只见韩玄蜷缩于角落里,蓬头散发,形销骨立,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样子。
“韩玄,大人来见你了!”狱卒轻喝了一声。
韩玄闻言,顿时抖如筛糠,一个劲地念叨着:“不,不要,不要杀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韩玄。”张尘淡淡地道,“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只见韩玄扒开散乱的头发,看向张尘,激动地飞奔到牢门口,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道:“大人,大人,韩玄知罪,求大人开恩啊!”
“你既有悔意,念在你所为也并未酿成恶果,今日本官就留你一命。但今后如若再犯,便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张尘说着,语气冰寒,冷声喝道。
“是,是!小人一定洗心革面,再不敢犯了!”韩玄一听,如蒙大赦一般,不住地磕头。
看着韩玄这副模样,张尘不禁轻叹一声:“潘将军,人,你带走吧。别忘了,韩氏答应我的事。”
“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末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