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康熙在保和殿宴请群臣。
在一众官员里头,纳兰明珠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胤礽眉头稍皱,随即很快想通了缘由。
去年老头子出兵征讨噶尔丹,明珠亦随军出征。
只是他当时跟着左翼大军,掌管军需后勤。
胤礽便没怎么在意。
因为他记得,上辈子明珠是在三十五年官复原职。
倒是没想到,今生他这么快就被老头子提拔上来了。
胤礽凝视着明珠,端详了许久,发觉他与几年前相比,面容上已然失去了当初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亦不见了那全局都在其掌控之下的气定神闲。
甚至连笑容都收敛了许多。
只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甚少与旁边之人交谈。
胤礽叹了口气,
‘明珠表现得倒是乖觉,可惜都是表象,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的本性哪能那么轻易就更改呢?’
康熙端起酒杯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即把视线挪向明珠,眸底掠过几分思绪。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康熙抿了口酒水,随即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若是真如胤礽所说,明珠如今的表现都是在演给他看,那明珠还值不值得重用,就要仔细掂量一二了。
哎,他手底下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
宴会气氛逐渐热络之后,朝中不少汉人出身的官员都凑了上来,跟胤礽套近乎。
就连张英、高士奇、李光地等人也都一一跑过来向胤礽敬酒。
作为康熙近臣,他们最是能够揣摩康熙的心思。
太子殿下现今乃是皇上的心头肉,他们不可与太子表现得过于亲密,亦不可令太子觉着他们对其心存轻视。
个中尺度还是要拿捏精准的。
像是麻尔图那个蠢货,明知道太子如今是个热灶,还非得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现在倒好,弹劾太子不成,倒是把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弹没了。
胤礽如今还不知道麻尔图弹劾他的事情,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到心上。
等到人群散去,索额图悄悄摸到了胤礽的跟前儿。
“殿下。”
胤礽抬眼,看向“偷感”十足的索额图,莫名有些想笑,
“索大人,找孤有何事?”
“殿下,您去天津的这些日子,皇上又把明珠弄回朝堂了啊。”
索额图浑身上下都是焦虑的气息,一张胖脸上更是写满了“这可咋整啊”几个大字。
胤礽无奈的摇了摇头,
“孤看到他了。”
“那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着急有用吗?”
“额……”
“放宽心,有句话叫做人走茶凉,孤只走了十日,你都害怕朝中的变动会影响到孤,索大人别忘了,明珠都已经走了四年了。”
索额图一想也是,心里的焦虑总算放下了不少。
主要是明珠给他心里阴影太重了些。
当年明珠还在朝堂上时,官职、功绩及其党羽的数量处处都压了他一头。
如今他再回朝堂,索额图可不得仔细盯着点。
索额图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明珠此人不可小觑,
“不成,殿下,您听老臣一言,明珠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咱还是得好好提防,万一他在隐在暗处给咱捅刀子,咱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可不就抓瞎了么?”
胤礽心底暗忖,
‘孤还巴不得他赶紧来陷害孤。’
嘴上却道,
“你觉得他会现在给孤捅刀子?”
惹的康熙又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而索额图闻言一愣,随即讷讷无言。
明珠现在当然不敢给太子捅刀子。
当年树倒猢狲散,他手底下那群狗腿子倒台的倒台,跑路的跑路,如今才刚起复,甭说没机会给太子捅刀子了,就算有,他也绝对不敢动手。
纳兰明珠就是这么一个能隐忍的人。
下手之前若是不能把自己摘干净,他宁可不动。
“大哥如今的班底儿都在兵部,可他并未直接掌兵,皇阿玛也没有放出风声叫他去军队之中历练,索大人看不懂这里头的关窍吗?”
胤礽接着说道。
索额图怎么会看不明白,大阿哥胤禔已在兵部磨砺三年有余,然而皇上却未曾有过让他挪地方历练的心思,光这一点,就足见皇上对大阿哥并无厚望。
毕竟治国不止需要通晓带兵打仗。
“可明珠他……”
索额图就算知道皇上对大阿哥没那份培养的心思,仍然想要劝说胤礽对明珠要多加提防。
“叔姥爷的忧心孤都看在眼里,放心吧,孤心里有数。”
胤礽笑眯眯地朝索额图眨了眨眼睛。
看到太子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索额图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去了大半。
看着大殿中来来往往的人,胤礽突然想起索额图的大孙子博西勒来。
于是问道,
“博西勒明年参加会试是吗?”
“回太子殿下,是的。”
“若是明年再不中,就跟在孤身边跑腿吧。”
索额图闻言大喜,
“多谢殿下。”
博西勒是阿尔吉善的大儿子,但却是庶子。
因着索额图也是庶出的缘故,他对这个庶出的孙子的态度还算不错。
但阿尔吉善多少有些漠视博西勒,为了向阿尔吉善证明自己,博西勒从小就很刻苦。
然而他在刻苦方面的天赋属实一般。
如今都已经二十五了,才只是秀才功名。
三年前索额图想给他在军中谋个官职,博西勒也死活不愿意。
胤礽记得上辈子的会试,博西勒也依旧没能上岸,最终在皇城司谋了个缺。
索额图的后代里头,也就博西勒称得上正直。
其余几个评价一声社会毒瘤也不为过。
上辈子为了把几个人掰回正道,胤礽没少花心思。
他对自己亲弟弟都没那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