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一手牵过一个,百里棠和百里康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了。
陈兴笑眯眯地端详了半晌百里棠姐弟俩肿成核桃的泪眼,又凑过脖颈处仔细闻了闻,一股鲜甜的年轻血肉味道钻入鼻孔,陈兴不由陶醉地闭上眼睛,仰天长吁了一声。
俯在屋顶的祁风和贺璋心中紧张,都攥紧了拳头。
而贺璋又要更加紧张几分,他还得防着公子下去救人。
他们两个担不起此时暴露身份的后果,丢了命是小事,牵连到不该牵连的人,事情可就大了。
百里棠和百里康似乎是预感到了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怖事情,同时停止了哭泣,只是麻木地看着陈兴脖上的道道颈纹。
陈兴再次低头,埋在百里棠细嫩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张开嘴巴,露出鲜红的口腔和尖利的牙齿,没有丝毫犹豫,就咬破了百里棠脖颈处的肌肤。
鲜血流入陈兴口中,不过几个眨眼间,百里棠就干瘪轻飘,仿佛只余一具皮囊,里面的血肉都被陈兴吮吸入腹。
陈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可那嘴唇干净至极,一滴血都未曾挂上。
百里康早已吓得抖似筛糠,想逃,却无计可施。
陈兴松开左手,百里棠的尸体应声落地,却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化为飞灰,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陈兴两手抱住百里康的肩膀,埋头咬去,片刻过后,百里康便步了百里棠的后尘。
谢清明站在堂上,跪也不是,退也不是,牙齿上下打颤,面如土色地目睹了全程。
正当他疑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时,却见陈兴妩媚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谢清明抖得更厉害了,想了想自己一家老小,努力抑制住自己想拔腿便跑的心情,视死如归似的一步一挪,走到了丞相近前。
“你抬头看看我。”
谢清明的声音都带着颤意,“小的不敢。”
“我许了。”
谢清明这才抬起眼睛,看向陈兴。
陈兴一副陶醉的神情,正满意地不住抚摸自己的面颊,笑得阴柔,“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不是又变得年轻漂亮了。”
谢清明终于将自己提着的一口气缓慢地压了下去,本挺得笔直的后脊也松了几分,又因大难得过,险些跌坐在地。
谢清明昂头,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身形,瞪大眼睛注视着陈兴,做出欣赏的模样,尽量真诚地赞道:“真是绝世容颜,大人如今的美貌,真是天上都无,地下仅存的独一份!”
话一出口,谢清明又有些后悔,这话里的谄媚意思实在是太过,也忒浮夸了些,虚情假意的,也不知丞相大人会不会怪罪。
陈兴听了,却得意大笑,又从怀里掏出面小银镜,对镜自照,如痴如醉地左顾右盼,满意极了。
“真美,真美,美极了…”
谢清明知自己已经过了今夜的这关了,这才分出心神去看陈兴的样子。
吸食完童男童女的血肉,陈兴的容貌果真变了。
颈间的细纹和眼尾处的皱纹通通消失无踪,皮肤光洁细腻且紧致,真像是年轻了二十岁都不止。
陈兴错开眼神,见谢清明仍在仔细端详自己,右手抚上脸颊,问道:“怎么,你也觉得我美?”
谢清明忙低头拱手,声如洪钟:“大人之美,天上地下,无人能敌!”
“好,你下去吧。”
陈兴屏退了谢清明,继续沉醉在自己再次年轻的美貌之中,无暇他顾。
屋顶的祁风目光涣散,只觉心神震荡,仿佛刚从鬼门关边上晃了一圈回来。
原来五年一次的献祭,谢清明到百里村强抢童男童女,为的就是这个…
为的竟是这个?!
祁风抑制不住心中的阵阵恶寒,呼吸越发沉重,就在双脚要几乎勾不住瓦缝连接处的一点突起时,屋内竟然鼾声大作了起来。
贺璋眯眼细看,原来陈兴醉眼迷离,已然睡去了。
祁风的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青白,活像害了病。
贺璋伸手搭脉,果不其然,是惊吓过度以致的血气分离,表象则体现为发寒盗汗,和受凉发烧相似。
贺璋好容易才带祁风躲过丞相府的众多耳目鹰爪,临近常青东街之时,祁风气喘吁吁地问道:“贺璋,你和我说实话,陈兴他是人吗?”
贺璋皱紧了眉,不知如何作答。
“我听闻他在陪都做丞相已经有四五十年,我还没出生时,他就任昭阳丞相,”祁风无力似的抓住贺璋的衣领,虚弱地问道:“这究竟是真是假?”
贺璋小声道:“传闻也许是真的,陈相已经在陪都,任职五十年有余了。至于他为何能如此年轻,公子刚刚亲眼所见,心中也该有个答案了。至于陈相究竟是不是人,流光不敢下定论。毕竟金天宗内,有永葆青春的道法。您若是以后还有机会面见圣上,便知这道法是真实存于世上的。”
祁风怅然,“我已多年未见陛下了,原来他还是那样年轻吗?”
贺璋不答,反问道:“公子可要现在回如意阁吗?”
“先不回,百里相…”祁风斟酌了一下用词,方才问道:“昨夜在洛河山,百里相和谢清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璋心中一凉,公子到底还是对百里姑娘过分地上心了。
“昨夜有一重明重现于世,百里姑娘勇闯妖穴,得了重明传承,重明却一命呜呼,不复存世。百里姑娘没用游光弓,大展神威,救了无数两司官人,谢清明甚是佩服敬畏,不敢再对百里姑娘造次。”
祁风本有些忐忑不安,心中惴惴谢清明对百里相如此反常,莫不是因恨生爱了。此刻听到实情原委,压在心头的重石终于落地。
祁风紧绷的眉目放松了几分,轻声道:“百里相,她很好。”
“公子!”贺璋突然拔高了声音,有些急切似的问道:“百里姑娘轻轻松松便得了重明尾羽,寻常修道之人,怎会毫发无伤地就受了重明尾羽?传承怎么可能会不流血断骨?”
祁风的眼神恢复了凌厉,正色看着贺璋,微微有些不悦。
贺璋却是顾不得这许多,急急问道:“百里姑娘如此神异,难道…她也是大妖?”
祁风的嘴唇难看地抿紧,良久,方平息了怒气,轻描淡写道:“贺璋,这种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贺璋看着祁风暗含杀气的眼神,心中再次一凉。公子居然会如此着紧百里姑娘,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