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旧有饭局,但不是很重要,相颜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听他们各自聊些企业里的事情,大家对于今年的经济走势都抱有悲观的态度,另外也是避免不了的,大约喝了一壶白酒,就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从饭店出来时,又下雨了。
春天的雨,有时候也是急促的,圆大的雨珠垂落打在车窗上,啪嗒作响。
相颜让代驾师傅将车停在家门口的路边,然后在后座待了一会儿,她很久没有安静的听雨声了。
以前是喜欢的,这几年都是厌恶的,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也曾经跑过销售,一开始,她满怀憧憬的跑了三个月,没有拿下过一单。
有一次下雨天,在一位院长家的门口等他回来,那晚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她先去了院长家里拜访,得知他还没有回家,只好离开了,和院长的爱人走近关系,多次找他的家属做工作,该做的都做了,信任感还是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但是她仍没有放弃,一直在院长家楼下等着。
她永远记得,那晚她坐在车里,一直听着车窗上啪嗒作响的雨声,焦急的看着楼道口,害怕错过了。
那一晚,她从傍晚五点多,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多,听了六七个小时的雨声,她彻底的厌烦下雨天了。
那是她第一次产生了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人生找磨难?
在那晚以前,她最喜欢和叶礼融一起在小雨的天气里出门了。
他漫无目的开着车,她坐在副驾,直到彼此都觉得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在街边寻一家温馨的餐馆,饱腹一顿后,再去看一场热映的电影,看话剧,逛街,或者陪他去一家书店坐到天黑。
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的往事,她没有办法记清楚,她从没有跟丈夫说过这件事,她相信他也是的,他的人生也可以顺遂很多,他没有过一句怨言,她觉得自己也不该有。
既然选择了爱情至上,就该牵着手一起走下去,他的爱与陪伴可以破除万难。
当然,他也曾为她出面过,因为他希望她认为努力付出就有回报。
后来,她又遇到了各种磨难,却不想与他提起了,因为一个家庭,总要有一个稳定的支撑,目前她的收入比他高,但是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一天也不愿跟他分开。
相颜总感觉他们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和好如初,真正爱一个人时,无论产生多少次分开的念头,她都会自己哄自己,一转身就把那个念头压下去了。
相颜推开了车门,选择独自冒雨走回家,这一小段的距离,足以将她的长发淋湿。
事到如今,只有她的健康可以威胁到他了。
相颜站在门口,低头看自己,又有些后悔了,可惜了她的爱马仕,可惜了身上这件第一次穿的羊绒外套,一淋雨便会失去新衣的光泽。
一推开家门,相颜顿时就失望了。
家里的灯没亮,他的车钥匙也没有放在原处,他怎么还没回家?
相颜有些头晕,脸颊微红,懒洋洋的歪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就想这么头发湿漉漉的等他回来,得到他的同情,他的怜惜,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从包里拿出上午的体检单,一定要将这个直接丢到他的脸上,让他忏悔,让他哭去吧!
所以,她一直等着他回家。
他迟迟不归,相颜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乳腺结节的病症,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跟他说的。
但是,究竟要怎么跟他说,才能真真正正吓到他呢,让他以后都彻彻底底臣服于她呢?
此刻,相颜已经信心不多了。
这一次出差,叶礼融与集团的好几个领导和同事一起,晚上有招待,但是叶礼融手上还有紧急的工作,所以严辞推脱掉了,他独自吃了一顿简单的快餐,就回到酒店加班。
只是一天没见,就想她了,在一起11年了,还是逃不过她。
她没有应酬的话,通常是六点钟左右到家,今晚又等了又等,直到八点多钟,她才到家,他在监控里看到她的身影,忍不住透过手机屏幕,抚摸她小小的身影。
她一直躺在沙发里捧着手机玩,身上披着毛毯,一会儿动动胳膊,一会儿晃了晃腿,乖得让人心疼。
叶礼融知道,她这是在等他回家,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要让她自己明白一件事,她也还在爱着他,得让她自己衡量,还有多少爱意,他们才能够一起跨过这个艰难的阶段,然后回到以前。
叶礼融将监控打开着,一边认真工作,一边在心里一点点享受着被她挂念着的感觉。
十点半了,相颜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可怜的抱着自己,心里很孤独,耳朵一直聆听着家门外的任何响动,眼眶都熬红了,他还没有回来,头发都风干了。
“小懒虫熬不住了,应该是困了。”叶礼融自言自语道,也该让她睡觉了。
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个信息,“忘了跟你说,我出差一周,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晚上睡觉时锁好门窗。”
相颜听到微信的提醒音,立刻回复了过去,“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一个工作辛苦的人还要分心担忧她,那不是一种好滋味,或许,他不是客套,真的是担心呢!
叶礼融看着她无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站起身,乖乖上楼睡觉了。
相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路过他的卧房时,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好像在迎接她似的,所以她就鬼使神差般走进去了,他平时生活简单,作息规律,又坚持修行,所以他的屋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
相颜按开了房间的灯,虽然不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依然感觉这里好陌生。
分房的事,是他自作主张的,一开始她以为他在威胁她,并且很自信的认为,他更需要她,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整个床铺都是深灰色的,以前他就不情愿盖粉红色的被褥,现在他自立门户了,终于可以随心所欲选择床品的颜色了。
相颜径直走到衣橱旁,拉开橱门,随手找出了一件他的衬衫,然后掀开他床上的被子,躺进去,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动作很熟练,一气呵成。
她闭上眼睛,躺在属于他的气味里,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衬衫,努力呼吸着他留下的味道,幻想着他就躺在身边。
一开始,她会在第二天收拾掉留在他枕头上的长发,不想让他发现。
后来,她也不管了,他心细如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她有些害怕一个人在家里,所以他在家里买了很多小夜灯,连他的床头柜上也有,她伸长了胳膊去按开了,这个昏暗的亮度正好适合睡眠。
有时候,她会翻翻他抽屉里的东西,他从没有说过不可以,他在家里没有秘密,而且,以他的聪明和细心,若是真的想做什么坏事,她也绝对发现不了。
她将手伸进他的枕头下,身体在被子里扭来扭去的,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想要他在身边,她多么孤独啊!
想他,真的很想他,想到身体觉得发冷,因为他体温旺盛,冬天也盖得很薄,小脚无意间踢到了床尾的一床鹅绒被,叠得好好的,他特意放在那里的吗?
她又寻找到了他还爱着她的痕迹,心里对他的恨意也消失了大半,起身将鹅绒被铺开盖上了,两层轻软的被子一瞬间就让她的身体变得暖暖和和。
他去哪里了,真的是出差一个礼拜了吗,可能他根本没出差,住酒店去了,还是去老房子住了?
脑子里出现的问题太多了,一个也想不明白。
想着想着,他身上的味道对她的作用太大了,很快就沉沉睡去了,睡眠质量比在自己的卧室里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