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闻言,面上笑意一僵。
贾家祠堂立在东府已有百年,早成习惯,乍然闻此,贾琏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是擅动祠堂,也是大事,贾琏又哪里做的了主,但总归林思衡说的有理,哪有将自家祠堂立在别人家的......
眼见林思衡方才如此大方,贾琏心中便也升出些希冀来,赔笑道:
“衡兄弟此言有理,只是这祠堂立在那里,百多年不曾有过什么变动,倘若贸然惊动祖宗,也显得晚辈们不孝。
眼下倒有一个主意,这荣宁二府本是一体,中间不过是一道墙,若是衡兄弟愿意,倒不如就将围墙拆了重建,将祠堂圈进荣国府里便可了。
断不敢叫衡兄弟吃亏,待我回去禀明了老太太,定有一份补偿。”
林思衡低笑两声,贾琏倒也打的好算盘,那祠堂正在会芳园西北角上,若果真叫荣国府圈去那块地,便要将会芳园占去一小半。
这会芳园,本是贾家第一等赏玩之所,曲水楼台,假山奇石,更兼占地广阔,别家多不能比,林思衡岂肯叫贾琏给拆了去,因而笑道:
“琏二哥的主意虽好,只是却有一点不妥。
这府邸如今虽是兄弟主理,其实却是敕造,各处地界,原是工部划定,陛下首肯,倘若擅自更易,万一追究起来......”
贾琏闻言一窒,便知此计不通,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也只得表示要回去问过贾母,林思衡自然也不强求。
总归急的也不该是他。
又与众人勉力劝慰几句,便都遣散出去。
既出了这东府,贾蔷原本还希望能再与各房联络一番,然而如今各家都得了林思衡的好处,况且又深恨贾蔷等人占了他们的银子,哪里还肯与他混在一起。
至于那座宁国府,总归是陛下旨意,虽叫林思衡一个外人得了去,却比之前贾珍贾蓉大方许多,对于这些离的远些的旁支来说,此时反倒觉得是好事了。
便是贾芹贾菖,一个得了水月庵,一个得了赌档,也觉心满意足,况且手里又有银子,含糊了几句,也一道与贾蔷分道扬镳了。
待贾琏领着宝玉回了西府,在荣禧堂里将事情一说,堂中众人俱都错愕不已,贾母听闻林思衡散尽东府家财,只留了那座敕造府邸,和关外几处不值钱的庄子,也打消了思虑,不再心疑是林思衡图谋东府。
贾赦也有些惊疑不定,却仍一口咬定这是邀买人心之举,贾政便叹道:
“兄长未免太多疑了些,衡哥儿自来京里,素与我家亲善。比我贾家自家子侄还恭顺些。
虽因蓉哥儿案子生了些误会,如今也已了了事。东府一事,本是陛下旨意,我时时上朝,岂能不知,衡哥儿已再三推拒,只是圣旨既下,断无反复之理也。
而今见其举止,果真坦荡无私,岂是兄长所见阴私偏邪之人?我等占着位份,托大算作长辈,不说帮衬着些,又怎好屡屡无端指责?”
贾赦被自家兄弟指责了一回,只觉得挂不住面子,吹胡子瞪眼一番,便要争论,却听贾母叹气道: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何益,我只盼着你们能吃这一回教训,往后族中子弟,还当严加管教!
不说个个能与宝玉相比,也千万别又再出个蓉哥儿这样的畜生来!
若再惹出祸事,叫荣国府也丢了去,你们老子托梦回来,我也不替你们说一句好话!”
衡哥儿的话有些道理,如今东府已经改了伯府,不是我们贾家的地界了,没有将自家宗祠,放到别人家的道理。
就在这荣禧堂后头,清出一块地来,重新盖了宗祠,寻个吉日,请祖宗们过来。
你们不肯争气,惊动祖宗,叫他们睡不安生,虽然不孝,如今也无法可想了。”
王熙凤在贾母身后瞧着,直至众人纷纷散了,也并不曾见有人提起一句尤氏来。
......
“这些人得了公子的好处,哪里还管这东府姓什么?如今只怕都恨不得要给公子感恩戴德了。”
边城跟在林思衡身后,随意在东府里闲逛,林思衡闻言笑道:
“那些东西,看着光鲜,实则内里早都被掌柜伙计掏空了,留在手上,徒耗心力罢了,又值不得多少银子,反倒平添纠葛。
最近有多少人投了拜帖来?”
边城自然知道林思衡关心的是什么,笑答道:
“自上个月圣旨下来,就有帖子寄过来,等西府里老太太发了话,来的便更多了,其余四营都有将军送了帖子,说要来拜会。
一半都出自中军,其中副总兵一人,参将七人,游击十五人,其余大小将领四五十。其中就包括谢鲸,裘良二人,之前已经去过宅子。”
“看来冯唐果然还没能收拢住中军,往我这里来的,只怕都还是少数,宁国府一向是八府之长,不可小视。只怕更多还是去投皇帝和贾赦了。
来的这些,慢慢接触甄别,要留下些交情来,不必急于一时,眼下尚需培植根基。”
两人计议一通,就见绿衣正小跑过来,跑得浑身香汗,却是精神抖擞,全无半点疲态:
“爷的大事可忙完了?天色不早,我叫厨房里先备了饭,爷可要用些?”
林思衡自晌午就忙着与这些姓贾的打机锋,到真没顾得上用饭,喜道:
“亏得你细心。”
便招呼边城一道用些,边城瞧瞧自家小妹,得了个眼色,便连连推辞不去,只说先去看看府中防卫等事。
等转到偏厅用饭,林思衡左右瞧瞧,见竟只有绿衣一个服侍着,其余三人却不都见,不免问了一句,绿衣笑道:
“红玉许久没有回家,今日既回东府,因实在思念母亲,方才专告了假回后街去,见爷忙着正事,便只先与我说了。
晴雯正拉着香菱一道,被那位尤夫人请去,在园子里到处闲逛呢,许是看着新奇,误了时辰,爷不必等她们了,还是先用些,别饿坏了肚子。”
林思衡哑然失笑,也由得绿衣使些小心机,绿衣也自知瞒不过林思衡的打算,并不以为意,只是专门坐到林思衡身边来,殷勤添酒布菜,享受起难得的“二人世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