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入内,一边朝贾赦夫妇行礼,一边往书桌上那些物件瞧了一眼。
贾赦夫妇眼见贾蔷是空手而来,面色便有些寡淡,也懒得叫贾蔷入座,也不叫人沏茶,径直问道:
“蔷哥儿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贾蔷收回目光,躬着腰笑道:
“大老爷不知,侄孙儿早前就来过一遭,只是听栓儿说大老爷不在,只好等到现在才来。”
贾赦哼了一声,懒得回话,贾蔷见此,暗暗咬了咬牙,挤出些笑意来,仍弯腰站在那里,继续奉诚道:
“大老爷为蓉哥儿奔走,咱们东府里几个兄弟都看在眼里,正愁着怎么谢过大老爷才是,只是都没个定计。
因此许是有人来的早些,像侄孙儿这等愚笨的,难免迟了些,大老爷切勿怪罪才是。
如今蓉哥儿遭官府拿了,侄孙儿虽盼着他好,可侄孙儿不仅仅是他兄弟,也是东府里正派玄孙!本也该为这东府里的前程考量着。
倘若蓉哥儿时运不济,果真坏了事,侄孙儿想着,偌大一个东府,总得有个在明面上主事的,因此专程过来,问问大老爷的意思。”
贾赦本也猜到他来干什么,听见这话,半点不意外,也不接这话,只是嗤笑道:
“我自然知道蔷哥儿你的好心,蓉哥儿那孩子,我瞧着一向是个孝顺着,这回只怕也不过是个误会,说不准过不了几天蓉哥儿就回来了,到时候自然没什么事,蔷哥儿也不必太多虑了些。”
贾蔷本就有些聪明劲,听见这话,如何还能不知,只怕自己那两个堂兄弟,早已与这两公母说好条件了!
一边暗自咬牙切齿,一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讨好道:
“大老爷说的固然有理,只是事发突然,咱们这些小的,也看不分明,既是一心为了东府好,也只得先准备着。倘若蓉哥儿果真能回来,自然皆大欢喜。
倘若......大老爷也知,东府一脉里,除了蓉哥儿,本也该属我与嫡脉最近,珍大伯还在的时候,侄孙儿就常在东府里住,对东府里的大小事情,好歹有些了解,也不至于误了事去。
虽是如此,侄孙儿到底年轻,倘若果真没个长辈帮扶着,只怕也难免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若果真叫侄孙儿掌了东府里的事,到时候只怕仍是要时常来向大老爷请教,只盼大老爷到时候,千万别嫌侄孙烦人才好。”
说着又左右看看,想着贾蓉刚理事时的情形,上前几步,凑到贾赦跟前,低声道:
“如今要为蓉哥儿奔走,今日去库房里支取银子,我瞧着库房里的东西,倒有一半都不大认得,或许能值些银子,只是也拿不准。
侄孙儿到底眼力不济,等过了这阵子,少不得要送过来,请大老爷帮忙掌掌眼,也好叫侄孙儿多得些学问才是。”
贾赦诧异的瞧了眼前这年轻人一眼,倒没料到这厮竟能开出这样大的条件来,赞许的点点头,得意的抚着嘴上两瓣八字胡,和颜悦色道:
“像那些个古玩字画,你们年轻人少了阅历,难免叫人忽悠着贱卖了去。
两府本是一体,蔷哥儿既来请托,些许小忙,老夫倒也不多推拒。
蔷哥儿本就是宁国的正派玄孙,如今蓉哥儿出了事,蔷哥儿正该将府里的事情管教起来,倘若一时有什么拿不准的,也只管来问我。”
贾蔷得了许诺,也放下心来,又说了几句好话,方才出了东跨院,回到宁国府,挺直腰板,学着早前贾珍的模样,迈着四方步,行走在会芳园里,心中倒也尽是一派振奋之情了。
等贾蔷告辞出去,邢夫人看在书桌上的东西,仍有些不舍,低声道:
“老爷既许了蔷哥儿,这菖哥儿和芹哥儿的东西,可要退回去?”
贾赦哼了一声,也挺着腰杆子,又将那古画拿在手中观摩起来:
“此番蓉哥儿或许难保,我料爵位和东府却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再换个人袭爵罢了,当.....
那小畜生只会危言耸听,家里两位老太爷,当年是何等的功劳,陛下因二位太爷功高,才立下两座公府,虽一时难免有像蓉哥儿这样的不肖子弟犯了事,也不过是惩戒一人罢了,两座公府自该有与国同休的富贵,岂有动摇之理。
这些东西退回去做什么,这本是他们的一片孝心,咱们只管收着就是了......”
......
贾蓉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他还在与偕鸾佩凤嬉戏,突然就听得赖大来报,说是刑部官差闯进府里,贾蓉本就心虚,竟想着要逃,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已经被人给按住了。
这些官差闯进府里,竟如入无人之境,贾蓉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浑浑噩噩就被人拉出去,等他稍微清醒些,人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
到得此时,贾蓉已经过了一遍堂,果然问的是贾珍的死因,贾蓉心里咯噔一声,自然咬死不认,那官员也由的他辩驳,竟不动刑逼问,就放他回了牢里。
贾蓉只道是府上走通了关系,略略放下心来,正琢磨着该如何才能出狱,就见两个牢头,手里抓着一根绳子,打开牢门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若是在往日,像这等下吏,贾蓉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然而到得此时,贾蓉却不敢托大,连忙站起身来,对着两个牢头点头哈腰,浑身不见半点宁国之主的气派。
“两个大哥怎的这时候过来,可是...可是敝府上有人托二位带话?”
两个牢头对视一眼,嬉笑道:
“贾将军这话岂不是折煞了小人,小人何等鄙陋,怎敢当得贾将军称一声大哥?
不过咱们哥俩这回来,倒确实是有人带话,叫我们哥俩好好伺候着贾将军,只是,倒不是贵府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绳子搭在房梁上,贾蓉见此,只以为竟是要吊死他,唬的涕泪俱下,跌坐在地上,哭喊道:
“你们,你们这是动用私刑!我还没有认罪,你们若害死了我,自己也逃不过罪去。”
两人对视一眼,将绳子绑好,才将贾蓉扶起来,不想竟闻到一股尿骚味,低头一瞧,却见原来贾蓉已吓得尿了裤子,有些鄙夷的笑道:
“将军未免太多虑了些,咱们怎敢害了将军的性命?不过是怕将军还没清醒过来,给将军提提神罢了。”
说着就把贾蓉拉到绳子底下站着,往贾蓉脚下垫了几块砖头,又逼着贾蓉高举双手,将贾蓉两根拇指并到一起,用绳子紧紧捆了。
再一脚将贾蓉脚下砖头踢开,便叫贾蓉如一尾咸鱼一般吊在那里,只两只脚尖勉强还能挨着地。
两个牢头手法熟练,有条不紊,想来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等事了,眼见办妥了事情,也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话来:
“贾将军好好想想,若是想的明白,再叫咱们哥俩......”